新年的第一天,大街小巷都掛滿了紅燈籠,人人皆是一副笑臉,互相慶賀著新年。小販們在街頭巷尾叫賣著,日常用具、糕點食物、衣服首飾一應俱全。城東門還搭了綵棚,內設有歌舞表演,車來車往,甚是熱鬧。
王阿嬤家每年初一都會在院子裡擺上豆腐宴,惦念著這一口的街坊鄰居都會來。
柳若水也去湊熱鬧了。
素塵沒有去。
人多的地方她從來都不喜歡去,賀蘭珹也不喜歡她去人多的地方。
甚至,賀蘭珹根本不希望她和別人說話,最好連門也不要出。
他的心情時好時壞,有時候素塵提要求,還得先觀察一下他今天的心情如何。
素塵一個人看著院裡的紅梅發呆,賀蘭珹坐在她身旁,兩人俱是沉默。
隔壁的歡笑聲不斷傳來,賀蘭珹的心中卻更顯寂寥。他的心中生出了許多止不住的雜念,越想冷靜,越是煩躁。
他逐漸地察覺到,他和素塵之間的話語越來越少。
素塵每日對他說的話,還沒有對柳若水說的多。
素塵每日對他露出的微笑,還沒有對柳若水露出的多。
他記得,最開始的時候,並不是這樣的。
最開始的時候素塵對其他人很是冷淡,話極少。
她從前只會和他說話。
他們本來過著很平靜的普通人生活,也許未來他們本也可以如此過下去。可從柳若水來了之後,似乎有些事情逐漸發生了變化。
他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流逝,抓也抓不住,留也留不住,而他曾經在素塵身上感受到的那種違和感再度出現了。
她已經開始記起那些往事了嗎?
她會做出和以前一樣的決定嗎?
越是如此想,賀蘭珹越是恐慌,心中彷彿忽然就多出一塊空白,赤裸裸地要將他捲進、吞噬,不留半點喘息的機會。
“阿瑜……”
“嗯?”素塵回頭看向他,眼中浮起幾分疑惑。
一看見素塵的眼睛,賀蘭珹到嘴邊的話語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有些迷茫。
他該說什麼呢?連這短暫的相處時間都是他用欺騙換來的,他又如何能敞開心扉,和她訴說他的想法?
“怎麼了?”素塵又問道。
“沒事。”
賀蘭珹還是退縮了。
素塵感受到了賀蘭珹的焦躁不安,她能猜得出來他在想什麼,不過那正合她意。
他越是焦躁便說明他越是在意,她計劃的成功性便又多了一分。
“賀蘭珹,我想吃七寶閣的棗泥酥。我們一起,好不好?”
賀蘭珹自然沒法拒絕。
只是沒想到的是——
看著七寶閣緊閉的大門,素塵有些失落。不過好在七寶閣前有攤販在賣自制的棗泥酥,雖然味道不如七寶閣的濃郁,但也算可口。
街道兩旁有不少賣珠寶首飾的攤位。素塵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她的頭上常年也只是戴著一支梅枝銀簪。
那是南枝畫圖設計、小花親手製作,然後兩人送給她的。
“姑娘,要看看嗎?這可是難得的美玉!”
熟悉的聲音從路邊傳來,素塵循聲望去,是一張平凡且陌生的臉,只是那慵懶獨特的嗓音她實在太難忘記。
“公子,玉石結良緣,走過路過可不要錯過啊,要不要給你身邊的姑娘買一塊?”
賀蘭珹假裝無意地晃了晃自已和素塵相握的手:“這是我夫人!”
“哦——”小販立刻笑眯眯地道:“有這樣貌美的夫人,您可真是好福氣。”
小販一邊說著,一邊隨手從攤位上拿起一塊玉佩:“您看這塊玉佩如何?與您夫人今日的著裝甚是相配。”
那是一枚鏤空梅花紋青玉玉佩,花枝遒勁,花瓣的位置恰有一抹紅,冰透靈動。
賀蘭珹很中意這枚玉佩。
“公子好眼力,我這可是上海的玉佩。不要一千,不要一百,只要十兩黃金。”小販笑眯眯地道。
素塵一聽便知眼前人在虛抬價格,專等著坑人呢。
“一兩。”
那小販立刻瞪大了眼,似是不忿地道:“姑娘,啊不——夫人,您好好看看!我這可是上好的玉,若是進了那些鋪子定是千金難求,您這一兩是不是太難為我了。”
素塵沒有看她,只從賀蘭珹手上接過那玉佩,隨口道:“你開個價吧。”
“五兩。”那小販斟酌了片刻道。
“三兩。”素塵道,“我們身上只有這麼多。”
小販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咬牙道:“行吧,就當是結個善緣,三兩賣給夫人了。”
賀蘭珹付過了錢,小販的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姑娘,有機會下次再來啊。”
素塵拿起玉佩仔細看了看,自然光下那玉佩的右上角隱約可以看見一個“花”字。
果然沒認錯人。
素塵的嘴角微微勾起。
也對,她消失了這麼久,按那人的性子不來尋她才不正常呢。
賀蘭珹提著裝棗泥酥的油紙包走在素塵身旁。
他看著素塵一邊走一邊看那枚玉佩,連神情都柔和了起來。
她看起來很是喜歡他送的這枚玉佩。
想到這一點,賀蘭珹的心情瞬間就愉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