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坐在牆頭上,看著四娘忽然慌張起來,連剛磨好的藥粉被打翻了也顧不上,眯著眼徑直向這邊跑來。
三娘知道,定是四娘發現了她。
“四娘。”三娘從牆頭上跳下來,道,“你長高了。”
短短三年不見,四娘長高了,人也圓潤了,氣色也好了。
三娘一看就很放心。
四娘看到樹下那個熟悉的身影時還有些不敢相信,直到撲到三娘懷裡真真切切感受到眼前不是夢境時才雙眼一紅。
“你回來了。”四娘哽咽道。
三娘比四娘高許多,身姿挺拔像根竹子一樣。
三孃的身上總是有一股讓四娘安心的氣息。
三娘只留了一會兒便離開了,她將防身符留給了四娘。
如今這世道越來越亂了,這是她能留給四孃的唯一的庇護。
此後,三娘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偷偷來看四娘。
三孃的舊布袋越來越破,縫縫補補卻始終不願意扔掉。
三孃的舊布袋是劉氏用家裡的破衣服縫的,是她對於過去與父母唯一的念想。
可是那個布袋實在是太破了,四娘又為她繡了一個新的錦囊,布面上繡著兩朵相依的梅花。
三娘將新的錦囊小心翼翼地放進了舊布袋裡。
“四娘做的這麼好看,要是弄髒了就可惜了。”
四娘抿嘴笑了笑。
她給自已也做了一個錦囊,只是比三孃的小很多。上面的繡花只繡了一半,另一半還沒有完成。
三娘看見了,鬧著要繡另一半。最後兩朵梅花繡完了,一朵秀雅,一朵粗獷,怎麼看都不和諧。
三娘很不滿意。
“這個太醜了,等我給你繡個好看的。”
看著三娘要拿走那個錦囊,四娘急急忙忙地伸手將錦囊搶了回來。
她用手細細地摩挲著上面的梅花,眉眼帶笑:“這個,我已經很喜歡了。”
三娘二十歲時,已經是金丹修士。
師傅說,再過幾年,三娘說不定就會超過她。
三娘入道雖晚,卻是義宗年輕一輩最出色的弟子。
師傅說,三娘定能活個千百歲。
三娘聽見這話,卻開始發愁了。
她不想活這麼久,只要能活得比四娘更久一些就足夠了。如果她走在四娘前面,她怕四娘會傷心。
這一年夏天,三娘下山除魔,順帶去天水城看望四娘。
四娘已經是一位溫婉的大姑娘了,亭亭玉立,巷子裡來向王阿嬤討親事的人一茬接著一茬,只是都被她拒絕了。
她每日最開心的,就是在做完所有的事情後,期待著三孃的出現。
三娘二十歲生辰那天,四娘在窗欞後從天矇矇亮一直等到夜幕四合。她等得茶不思飯不想,可是一看到三娘她瞬間就開懷了。
四娘蒸了豆腐肉沫包,開心地和三娘說起日常的趣事,三娘靜靜地聽著。
三娘看著四娘,不知想到什麼,神情中帶著幾分鬱色。
“四娘,什麼時候開始,你好像就再也沒喊過我阿姊……”
四娘愣住。
爭吵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其實也不算爭吵,不過是一個人嗓門大了點,一個人沉默不語。
四娘怎麼也不願意喊阿姊,她伸手像幼時一樣去扯三孃的衣角。
“三娘……”
三娘卻無端生起氣來,甩起袖子便走了,臨走前還拿了兩個包子。
剛走出門三娘就後悔了。她今日也不知道怎麼,就是莫名的焦躁,心裡像有一股氣一樣,見誰都忍不住爭兩句。
三娘失落地咬了兩口包子。
真好吃。
四孃的廚藝一直是頂好的。
她想。
她其實知道四孃的想法,她不該向四娘撒氣的,等到四娘生日時,她一定好好向四娘道歉。
冬雪初降時,三娘便開始往天水城趕路。
只是沒想,她竟在天水城外的樹林裡遇見了一位頭上插著桃木簪的魔道。
那魔道實力不高,卻極為擅長用毒,身姿靈活,三娘與他纏鬥了許久也只是重傷了他。
魔道逃了,只剩下三娘靠在林子裡的巨石後艱難地喘息著。
解毒丸已經服下,她不知道有沒有用。她剛剛不慎中了那魔道一劍,劍上明顯帶毒。
也許是解毒丸發揮了作用,三娘開始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她望著天水城方向,從破布袋裡翻出了一個錦囊,上面繡著兩朵梅花,算不上秀雅但也有幾分靈氣。
三娘偷偷學了三年刺繡,奈何她手太笨,只得了這麼一個還算好看的錦囊。
等到四娘生辰時,她一定要親手將這個錦囊送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