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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娘此人·四娘輕飄飄的

夜裡三娘開始上吐下瀉,發起了高燒。

四娘手忙腳亂的,直接被嚇哭。

她拍著梅父、劉氏和耀祖所住的房間的門,哭得稀里嘩啦,聲音淒厲至極。

梅父黑著臉。

劉氏忙著哄被嚇醒後哭鬧不止的耀祖。

“賠錢貨,白瞎了我這幾年的飯錢。”梅父看著發燒的三娘,只說了這一句話。

三娘住的房間和他們住的房間挨著,梅父擔心三娘將病傳染給自已的命根兒,無視四孃的哭泣與求情,直接將三娘扔到了廚房旁用來裝茅草的矮屋裡。

“要死的,可別傳染了。”

治病是富貴人家的事,貧窮人家若是犯了病,都是忍著,熬的過去便是生龍活虎,熬不過去便是兩腿一蹬。

四娘用被子將三娘卷得緊緊的,在四面漏風的茅草屋裡一邊強忍著抽噎聲,一邊祈求神明顯靈。

天亮時,梅父起床見四娘竟沒有出去賣花,氣得又打又罵。四娘縮在地上,一聲不吭,等梅父發完怒,再緩緩爬到三娘身邊,緊緊地抱著三娘。

梅父生氣,不肯給四娘飯吃,連口熱水也不願給。

三娘燒得臉通紅,嘴唇發乾。四娘只好捧起乾淨的雪,在嘴裡溫了溫,再渡到三娘嘴上。她找了一個破瓦片,盛了一大堆雪,用通紅的手捏著雪團細細地在三娘頭上推著。

也許真的是神明顯靈,熬了一天一夜後,三娘竟不吐了,也不燒了,整個人都安寧下來。

四娘鑽進被子裡,緊緊地抱著三娘,一刻也不肯分開。

年紀越大的女孩,手上的花越不好賣。村裡的女孩到了十歲便會被留在家裡幹活,三娘十歲的時候依舊在賣花。

劉氏是個能幹的人,家裡上上下下被她照顧得妥妥帖帖。梅父嫌三娘是個細骨頭,又念著那幾分銅錢,每日依舊趕三娘出去賣花。

三娘對此一聲不吭。

賣花至少偶爾能存到一二銅錢,如果真的被困在家裡,她和四孃的這輩子也算到頭了。

三娘十歲這一年還發生了一件大事。

四娘眉眼長開,生的越發可愛。劉氏縫製完耀祖的衣服後用剩餘的布料給四娘做了一件新衣,耀祖心懷不滿,直接將四娘推到了牆上。

“什麼賠錢貨,也敢穿小爺的衣服。”

鮮血從牆上流下,四娘當場便暈了過去。三娘尖叫著,一把推開了耀祖,去看四孃的傷口。

耀祖被推到地上,立刻大哭大鬧起來。梅父聞聲回來,立刻心疼地要看耀祖屁股上完全沒有的傷痕。

他大力地踹了一腳三娘:“什麼東西,也敢打我兒子。”

劉氏有些不忍,可最終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只牽著耀祖往屋內走。

三娘抱著四娘一聲不吭,等梅父走後便抱著三娘拔腿往村外跑。

她去山上尋來黃家阿姊告訴她的藥草敷在四孃的額頭上,然後挖出村頭紅梅樹下的所有銅錢,揹著四娘一步步向城裡趕。

四娘身上沒幾兩肉,渾身輕飄飄的,連呼吸也是輕輕的,三娘總擔心四娘下一刻便會離她而去。

進城的路太長太遠,三娘第一次哭了。她一邊哭一邊揹著妹妹在路上走,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走完這段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樣的人生才是盡頭。

她揹著四娘走啊走,終於走進了城門,卻也累倒在街上。

她看著街對面的藥鋪,是那麼近,又那麼遠,彷彿她這輩子都無法到達。

三孃的淚水哭幹了,只能抱著四娘渙散地望著天空。

幸而她們遇見了一位大善人,將四娘送到了藥鋪,還替她們付了藥錢。

王阿嬤付錢時,三娘捏緊了自已的舊布袋。

她所有的錢加起來也付不起藥錢。

她將所有的銅板和破布袋一起遞給了王阿嬤,王阿嬤只溫柔地摸了摸她枯黃的頭髮。

“好孩子,留著給自已補補身體吧。”

王阿嬤掏出一塊碎銀裝進那個破布袋裡,然後遞給了三娘。

三娘看著王阿嬤的臉,看了又看。

四娘額頭上的傷看著很是嚇人,藥師說細養幾天就好了,這些都不是什麼難事。

只是四娘一睜眼時,眼神有些無光。

四娘說她看不清對面的鋪子了。

醫師說這應該是撞傷引起的,會不會養好得看命。

後來,四娘再也沒看清過街對面的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