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以誠離開明東省之前,林若菲把他叫到辦公室進行了一次談話。
林若菲意味深長地說:“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加入這個實驗室的,你知道嗎?”
林以誠心領神會地點點頭說:“嗯,知道。”
林若菲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三年時間,你追求的不應該只是一個碩士文憑,你需要做出一些成果來,讓上面的人刮目相看。”
林以誠緊閉了一下嘴唇,眼神中充滿幹勁兒和自信地說:“我明白,我會盡力的。”
林若菲看他可能不太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開門見山地說:“這麼說吧,你至少得有三項以上你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的發明專利,到時候回到藍峰別人才會心服口服。”
林以誠誠懇地回答道:“嗯,謝謝菲姐提醒。”
林若菲一副不經意的模樣問起:“對了,明天去機場有人送你嗎?”
林以誠:“林殊。”他補充了句:“我妹妹。”
林若菲笑了笑,像是建議、更像命令的口吻說道:“我到時候叫周潯來送你吧。”
林以誠禮貌地拒絕:“啊,不用。謝謝菲姐。”他一貫不喜歡麻煩別人。
林若菲又笑了笑,眼神非比尋常,說道:“周潯是你導師的女兒。”
林以誠總歸是不擅長拒絕別人,況且是認識的人,他只好欣然接受道:“哦,那好吧。”
第二天,林殊開車,周潯也跟著一起送林以誠去機場。林以誠坐在後排,周潯坐在副駕。但一路上週潯可不安分,活躍得很。周潯一直在和林以誠找話題聊天,她對他有好感,這點林殊一眼就看出來了。
周潯把頭轉向後排,愉快地問:“以誠,明西有什麼比較有特色的好吃的嗎?”
林以誠沒什麼心思思考這個問題,也沒心思應付周潯,他敷衍地說:“沒有。”
周潯卻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下次我去找我爸的時候你帶我逛逛明西吧!”
無錯書吧林以誠隨口回答:“行。”
周潯笑著說:“我爸人挺好的,你別太有壓力。”
林以誠:“嗯嗯。”
周潯:“你平常有什麼愛好嗎?”
林以誠:“聽歌。打羽毛球。”
周潯:“你喜歡聽什麼歌啊?”
林以誠:“民謠吧。”
周潯:“哦,沒聽過。”
林以誠:“沒事。”
周潯:“那你喜歡看…”
林殊打斷周潯,有些不耐煩地說:“朋友,你別老是一會轉過去說話,一會轉過去說話的,這很影響我看後視鏡。”
周潯也沒好眼神地瞟了林殊一眼,但林殊是林以誠妹妹,況且也確實是自己的錯,周潯只得生悶氣地坐好不再說話。
車裡終於安靜了。林以誠心想。
林以誠拿出藍芽耳機盒,是個熊貓樣子的,辛未送的。他回想起辛未送給他的時候還說:“國寶一定會帶給你好運的!”他情不自禁地笑著,這笑容酸澀又遺憾。
他戴上藍芽耳機,習慣性地點開《水星記》。
【等到看你銀色滿際
等到分不清季節更替
才敢說沉溺
還要多遠才能進入你的心
還要多久才能和你接近
咫尺遠近卻
無法靠近的那個人
也等著和你相遇】
他呆呆地望著窗外,思緒綿綿。離別總是在下雨天,車窗外的雨輕快地拍打著窗戶,一滴一滴如同跳躍的音符,縈繞在林以誠的心間,蕩起層層漣漪。這城市承載了他四年的大學時光、他的成長軌跡、他的友情歲月、以及他和辛未相遇、相識、相知的緣分。他還不知道,他與這座城市的羈絆,將延續到未來。
辛未站在辦公室窗邊,遠遠地望著灰暗的天空上忽明忽暗的小點,出了神,她想:林以誠的航班應該起飛了吧,希望他一路平安。
袁瀟將辛未往裡拉了拉,把窗戶縫隙全部關嚴實,還說:“小未,別在這吹雨啦,言部叫你。”
辛未問:“叫我幹什麼?”
袁瀟微微聳了聳肩,嘴角下拉,單純地說:“不知道啊。”
辛未先回到自己位置上拿起筆記本和筆,再走到許之言辦公室門前,正準備敲敲門,許之言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腳步一樣,沒抬頭地說:“進來吧。”然後抬起了頭看著她走進來。
許之言:“有一個課題,你牽頭完成。”他將手中的ipad緩緩移動到辛未跟前。
辛未看著螢幕上的幾個大字,朗誦一般地念了出來:“數字經濟時代成州市文化產業招商引資新思考。”
辛未輕輕咂了咂嘴,她望著許之言,眼神並不膽怯,反倒是自信滿滿。
許之言:“想問什麼?為什麼叫你還是有什麼困難?”
辛未搖搖頭,問:“這個是幹嘛用的?”
許之言:“爭取成州市文化產業中心專案的負責權。”
辛未:“是有其他部門參與競爭的意思?”
許之言點點頭,掰著手指說:“產業部(產業發展與服務部)、投促部、社事部(社會與公益事業部)。”
辛未:“他們還各有優勢嘛。”
許之言:“你倒是長別人之氣滅自己威風啊?”
辛未:“實話實說嘛。”
許之言:“那你覺得我們的優勢呢?”
辛未口氣倒不小:“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無所畏懼唄。”
許之言看她一臉胸有成竹的模樣,問:“有思路了?”
辛未:“什麼時候要?”
許之言:“下週六。”
辛未:“沒問題!”她做了一個ok的手勢。
許之言怕她是眼大肚皮小,還是想幫助她一下:“我可以安排人和你一起完成。”
辛未卻果斷拒絕了:“不用。大家都挺忙的。”
許之言:“你需要什麼資料可以直接找袁瀟去拷,我剛跟她說過了。”
辛未:“行,沒問題。那我先出去了。”
許之言:“嗯。”
辛未接下來的心思全然撲在了課題彙報上,連中午吃飯都在思考課題的內容,勺子搗了又搗就沒往嘴裡喂。
嚴澤希端著餐盤坐在她旁邊,他用手掌在辛未眼前上下晃了晃,還驚奇地說:“誒?你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辛未撥開嚴澤希的手:“哎呀,別搗亂。”
嚴澤希:“我搗亂?別人求我幫忙我還不幫呢!我是看你再這麼皺眉川字紋都皺出來了。”
辛未摸摸自己的眉心,一本正經地說:“《中國網際網路發展報告2022》顯示,2022年中國數字文化產業規模達到1.8萬億元,佔文化產業的51.4%,成為文化產業的主導力量。但是,2022年成州市數字文化產業只能佔到成州市文化產業的百分之十五,並不是一個很漂亮的數字。要以此為依據展開論述成州市數字文化產業的優勢和打造文化產業中心的必要性並不是很有說服力。”
嚴澤希吊兒郎當地說:“看拉動增長率唄。”
辛未茅塞頓開、恍然大悟:“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嚴澤希一臉的得瑟:“還說我搗亂嗎?”
辛未笑著說:“嘿嘿,不敢不敢。”
週五下班前,辛未反覆檢查了幾遍ppt,然後將ppt拷進了u盤,又小心翼翼地將u盤放進了抽屜,u盤上面還細心地貼好了“數字文化產業”的標籤。
週五晚上,保安照例來每層樓巡邏。
“誰?誰在那?”保安發現一個身影在招商部辦公室門口鬼鬼祟祟,走近了一瞧,是成報的一名女工作人員。保安還熱情地問她需要什麼幫助不?
這個女員工鎮定地說:“哦,沒事,忘拿東西了回來取。我先走了。”
保安依舊是熱情地送別:“慢走哈!”
週六一早,辛未一來就拉開抽屜、拿出u盤、開啟ppt,更改了一個資料。昨晚袁瀟跟她打電話說這個資料之前弄錯了一位小數點,幸好發現得及時,辛未改完之後再次檢查了ppt,確認沒其他錯誤之後,再將u盤裝入檔案袋裡。
許之言和辛未今天都要出席課題彙報比選,不過當然許之言是參與打分的。兩個人一同走進電梯,許之言打了個哈欠,看起來昨晚上沒睡好的樣子。
辛未看他一副疲憊不堪的樣子,調侃他:“昨晚上哪瀟灑了?”
許之言閉著雙眼,聲音低沉而充滿睏意道:“蚊子鬧了我一宿。”
辛未哼哧地笑了,說:“不知道買蚊香液啊?”
許之言:“正好用完了。”
許之言睜開沉重的眼皮,側過頭來看著辛未,問道:“有駕照嗎?”
辛未爽快地回答道:“有啊。”
許之言把褲兜裡的鑰匙掏了出來,掛在食指上,舉到辛未面前。
許之言以領導的口吻命令道:“今天你開車,我想在車上眯一會。”
辛未乖乖地取下鑰匙,點點頭說:“遵命,領導。”
辛未開啟車門,一屁股坐在駕駛位,盯著方向盤,愣愣地眨了眨眼,腦袋像被真空罩罩住了的,硬是發呆了一會兒。她緊急開啟手機搜尋引擎,搜尋了一下油門是在左邊還是右邊,又搜尋了一下開車啟動步驟。這一番操作太離譜又太刺激了。
許之言上車後就直接將靠背放倒、副駕後推,不然這大長腿擱前面彎曲著真不舒服。他直接開始進入打盹狀態。
不過,許之言倒也察覺到車還沒有啟動,他沒起身,只是把頭轉過來對著辛未,微微睜開眼,迷迷糊糊地說:“辛師傅,磨蹭什麼呢,還得和車聯絡一下感情才開嗎?”
辛未清亮的嗓音不慌不忙地回答道:“馬上,等你係好安全帶。”許之言閉著眼摸了摸安全帶,“咔嚓”一下扣上。
辛未開車呀,是一會慢,一會快的。
車開得慢的時候,許之言說:“你看非機動車道上的腳踏車。”
辛未呆呆地說:“看到了。”
許之言很無語:“腳踏車都超過你了。”
車開得快的時候,許之言都直接坐直身板了,拉著副駕右上方的扶手,不可思議地問辛未:“後面有狗追你嗎?”
辛未有些懵逼地說:“沒有啊。”
許之言:“那你油門踩這麼狠?不是,辛未,我懷疑你駕照是不是買來的。”
辛未倒是坦誠,她說:“你只問我有木有駕照,沒問我開得怎麼樣啊。”
許之言的睏意被辛未這話直接趕跑百分之五十。他把靠背的角度調回100度。
許之言看到辛未的手牢牢地捏著方向盤,他揶揄道:“辛師傅,方向盤不會飛,你不用捏這麼緊。”
辛未小心翼翼地說:“言部,我拿到駕照後這是第一次開。”她憨厚天真的笑容掛在臉上,而許之言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許之言的睏意完全被嚇得無影無蹤。
許之言深深地進行了一次呼吸,感覺是在進行心理建設,他鄭重其事地說:“辛師傅,我這可是把命交給你了,咱倆這是過命的交情了以後。”
辛未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子裡突然想起之前她剛學會騎電瓶車,她非要騎電瓶車載林以誠讓他體驗一下坐後座的滋味的時候,林以誠也說過類似的話:“辛未,我這捨命陪君子啊,以後我們就是過命之交了。”
想到這,辛未都忘了變道。
許之言嚴肅地提醒道:“打轉向燈啊!變道啊!”
辛未倏地從回憶中抽離出來,她趕緊打燈變道,這動作快得,讓後面的司機直介面吐芬芳了。
許之言傻眼了,他咬著下嘴唇生嚥了一口口水,語氣中帶著一絲拜託,說:“姐姐,道路千萬條,安全第一條。”
一路上許之言真的是提著心吊著膽,專注度比自己開車還高。得虧是安全抵達酒店停車場。辛未這倒車入庫也是夠嗆,倒了三次都沒倒進去。許之言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陰陽怪氣道:“一定是這個車位修得太窄了,對吧辛師傅?”
辛未拉起手剎,鼓起腮幫子,有些自知理虧地看著許之言。“那怎麼辦嘛。”她這語氣頗有些撒嬌的意思。
許之言看她這水汪汪的無辜眼神,瞬間溫和地說:“你下車吧,我來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