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咬牙切齒道:“戶部尚書如今年紀大了,總說身體不好,有意請辭,但皇上都拒了,依我看,也拒不了多久,恐怕等皇上的萬壽節一過,這位戶部尚書就要告老還鄉了,可就算如今還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坐著,人也天天說身體不適無法上朝,哎。”
“戶部尚書啊。”沈蓁蓁勾唇一笑,道:“如今的戶部尚書是修國公,真是隻老狐狸。”
“這是當然。”謝臨淵氣道:“戶部尚書告老還鄉,無非也是知道戶部沒錢了,怕擔干係罷了,皇上又豈能不知戶部沒錢了?哼,萬壽節一過,戶部沒錢,皇上一旦要錢就來找我,到那時,我從哪兒變出銀子給他?”
沈蓁蓁笑道:“也不用太焦愁,總能想出辦法的。”
謝臨淵瞧著她意味深長的笑意,試探道:“你是說……”
“正是。”沈蓁蓁莞爾一笑,道:“你帶回的浩州一干重要官員在皇上的嚴刑逼供之下,嘴裡已經吐乾淨了,皇上為防止日久生變,因此立即下令將兩家滿門抄斬,今天午時三刻,西街菜市場砍頭。兩家人,男十四以上全判斬立決,十四以下流放,女眷或賣為官奴,或沒入教坊司。”
謝臨淵半闔著眼,道:“只滿門抄斬?呵呵,真仁慈啊,而且今日午時?如今都巳時了,沒聽到任何訊息啊。”說完一笑,道:“是了,你爹是丞相,他必然訊息靈通。”
“是呢,今早我去給爹請安時他告訴我的。”沈蓁蓁淺淺一笑,道:“你別以為皇上真會仁慈,女眷也就不必說了,十四以下流放,你猜猜,會有多少人死在流放的路途中?”
謝臨淵端起茶杯飲著茶,笑道:“也是,斬草就要除根,恐怕女眷也活不了多久。”說到此,他劍眉皺起,道:“今天你爹並沒有去上朝啊?”
“哎——”沈蓁蓁沉沉一嘆,道:“皇上為了挑撥世家,竟然想要我爹做監斬官,我爹不願意沾上這事兒,所以生病了。”
“原是如此。”謝臨淵站起身來,道:“我要去西街菜市口看理國公府和誠國公府斬立決,你要一起去嗎?”
她站起身道:“我陪你去吧!”她知道,謝臨淵要親眼看見這些人死,就如同當年,謝家被斬立決的人一般。
兩人漫步走出宅院,上了馬車,隨著馬車晃動往西街而去,他道:“理國公府和誠國公府兩大世家,的確是有錢,只可惜……”
見他皺眉,沈蓁蓁道:“只可惜,不知道會被人中飽私囊多少?呵呵,這一次你放心,皇上不會讓人跟他搶錢的。”
無錯書吧“也是。”謝臨淵展眉一笑,看向坐在身旁平靜似水的女子。他真是想不到,一個深閨女子,竟然有這樣的分析能力和對朝政的認知,簡直是令人意外。
馬車停在鬧哄哄的西街菜市口,沈蓁蓁和他一同步下馬車,瞧著衙役們將穿了白色囚服的人一個個硬抓上來跪了一地。她瞧著那些痛哭流涕的熟人,八大世家怎麼會沒有來往呢?她自然是將要被斬立決的人認了個遍。
她抬頭看向天上,曬人的火球已經在正中間了,距離午時三刻,只剩下三刻時間了。
“你看,誠國公府與理國公府的人,馬上就要人頭落地了。”謝臨淵陰森森的話音中透著漠然,在這炎炎夏日,聽得人渾身冰寒。
她扭頭看向身旁的人,他臉上盡是古怪陰森的笑容。那笑容看不出一絲一毫的笑意,只有寒冷透骨的可怖。
隨著一聲高亢的‘午時三刻已到’,跪在斷頭臺上的兩家人痛哭流涕的喊叫聲更加刺耳了。但劊子手置若未聞,又或者已經看習慣了這種情況,拿著酒瓶狠狠將一口酒灌進嘴,再狠狠吐在將要砍頭的雪亮大刀上,伴隨著鋒利大刀砍下人頭的聲音,鮮血在陽光下四濺,一顆顆人頭從臺上滾下來,死不瞑目般瞪大著雙眼。
沈蓁蓁漠然看向這些滾動的人頭,扭頭看向謝臨淵,見他深邃的眸中竟然看不到一絲快意,他就像一塊冰一般,沒有高興,也沒有恐懼。
她明白,謝家的仇恨只能令他痛苦,他只想趕緊報完仇後解脫。
“我們回去吧!”謝臨淵帶著她穿過人群上了馬車,對於衙役們一桶一桶的水潑到臺上沖洗血跡的場面,再看向一地的人頭,心中漸漸輕鬆一分。
兩人上了馬車,謝臨淵瞧著她臉上掛著汗珠,道:“如今天熱,我送你回沈家,不然一來一往,你小心別中暑才是。”說到此,他看向沈蓁蓁與初見時相比更瘦了的臉龐,雙眉不知不覺中皺緊,想到她和自己去青樹鎮,吃了那樣多的苦,如今身體恐怕不太好,要是中暑了,那該如何是好?
“綠菊還在你家呢,沒事,反正我也是在馬車裡,去接了綠菊就回去。”沈蓁蓁淡淡說著。
謝臨淵鳳眸中閃過一絲冷芒,不冷不熱道;“你對你的丫鬟可真是好啊。”
“啊?”沈蓁蓁驚訝看向他臉上古怪的神色,不知怎麼了,她總感覺方才謝臨淵的話有一絲怨恨。道:“綠菊得罪過你嗎?”
“沒,隨便問問。”謝臨淵煩躁地扭過頭去,他想不明白,為何沈蓁蓁對她丫鬟這樣好?這讓他心中非常的不舒服,彷彿心中的珍寶,有人在和他爭搶。
沈蓁蓁低頭沉思,綠菊在她面前雖然的確不是很規矩,但有人在時,卻又十分規矩,料想不會得罪謝臨淵。只剛剛他古怪的語氣讓她心中不解,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答案,便道:“綠菊對我很是忠心呢,投桃報李,我自然也對她好。”
“你愛對誰好就對誰好,跟我又沒關係,不用告訴我。”謝臨淵涼涼的聲音中透著不滿。
兩人回到謝家,她帶上綠菊上了沈家的馬車準備回去,謝臨淵卻一掀簾子跟上馬車,自顧自坐到靠近門的位置。這讓沈蓁蓁不解道:“你上來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