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吉祥從袖子裡拿出來的,乃是一個繡了男女的荷包,那東西,別說富貴人家,就是一般的小門小戶的人也不願意用,除非是那種勾欄瓦舍的下賤地方。
可是,這種東西全從女兒身上掉下來,楊氏只感覺一顆心狂跳,幾乎要從口中跳出來了。
“這……”永嘉公主面上鎮定,心中卻是一陣陣的喜悅大笑!沈蓁蓁一個未出嫁的女子,身上竟然攜帶這種東西,她這一輩子,一輩子都徹底毀了!“沈四小姐,你實在是太大膽了,你一個女孩子家家的,身上怎麼能帶這種東西呢?”
四周的人頓時指指點點,全都用嫌棄的目光看向沈蓁蓁。而看到如此不檢點的人,張書薈眼中的笑意變得越來越滿足。
“蓁蓁……”楊氏已經快要暈厥了,兩條腿都是虛浮的。
老夫人急忙在紫煙的攙扶下走過來,看向吉祥手中那個骯髒的荷包,上面繡著的男女是如此的大膽!原本她剛要開口處理掉此事,可卻看到孫女一臉鎮定地站在那兒,臉上帶著淺淺的禮貌微笑看向眾人,彷彿被指指點點的人並不是她。
老夫人深深吸了口氣,看來此事蓁蓁早有應對,她便緩和下緊繃的身子,道:“蓁蓁。”
聽到祖母叫自己,沈蓁蓁忙笑道:“祖母,孫女在呢。”
“這是什麼東西?怎麼會在你丫鬟身上?”老夫人疑惑問道。
沈蓁蓁輕嘆一聲搖頭,茫然道:“孫女也不知道呢。”
吉祥聽她推脫,忙道:“四小姐,你忘了嗎?這可是你親手做來送給外面男人的,如今你怎麼能說不知道呢?”
“哦?你說這東西是我親手做的?”沈蓁蓁失笑道。
吉祥認真頷首,她得到張書薈的吩咐,加之她又是二等丫鬟,因此很容易拿到四小姐的針線,便按照四小姐的針線縫製了這個荷包,如今別說其她人,就算是四小姐本人也分不清這荷包是不是她繡的了,真誠道:“四小姐你都忘了嗎?你要是不信,你仔細看看上面的針線啊,的確是你親手所做啊。”
沈蓁蓁目光在那臧昂的荷包上淡淡掃過,的確,這針線的確是出自她手,不過她心中非常清楚,她並沒有做過這個荷包。而作為她院子裡的二等丫鬟,能模仿她的針線,實在是太簡單了。
“是嗎?我瞧瞧。”老夫人伸手拿過荷包在手,仔細捏了捏,道:“是雲錦的呢。”
老夫人的話讓眾人將目光落到荷包上。永嘉公主道:“沈老夫人真是好眼力,的確是雲錦,而且是今年的貢品,父皇如今也只賞賜下來了一些,民間是拿著銀子都沒地方買去。”
“嗯,的確。”老夫人贊同頷首,道:“上個月皇上賞了沈家五匹,我想著我一個老婆子,也用不上這樣好的雲錦,就想著分給兒媳婦們,只老身三兒子一家外放,並不在家,因此老身就將三匹雲錦給了三個兒媳婦,另外兩匹,一匹是給了珍珠,她馬上就要出嫁了,是應該做點兒針線也好送人,剩下一匹,老身送給了蓁蓁。”
說到此,老夫人看向屋內三個兒媳婦,道:“我給你們的雲錦,可都還記得?”
“回老夫人,都記得。”
沈蓁蓁看向沈家三位夫人,道:“祖母,你送我的那一匹,我還沒用過呢,所以我很好奇,這個荷包是怎麼來的?”
“哦?你還沒用過?”老夫人雙目中閃過一絲光亮。
沈蓁蓁微笑道:“是啊,這可是上貢的雲錦,如此好的布料,我很是捨不得用呢,原本打算放到年底,做一件披風孝敬老夫人,故而就存放著了,所以孫女心中非常奇怪,既然孫女那匹雲錦根本就沒動過,那又是從哪兒來的雲錦做這個荷包的?”
老夫人心中湧上輕鬆笑意,臉上卻依舊嚴肅道:“蓁蓁,你沒記錯吧?”從老夫人說著話,低頭看向手中的荷包,道:“這荷包我看了,的確是雲錦,而且也的確是今年的貢品,畢竟材質和上面的花紋都沒辦法假冒呢。”
“這是自然。”沈蓁蓁認真道:“祖母若是不信,孫女現在就叫人將祖母賞的那匹雲錦拿來,一看便知。”
老夫人目光冰涼的掠過吉祥,衝身邊的紫煙開口,道:“紫煙,那你就去蓁蓁的院子,將我之前送她的雲錦拿來。”
“是。”紫煙幽幽瞥了一眼吉祥,轉身大步前往落英院而去。
聽到對話的張書薈眉頭輕輕皺了皺,今年上貢的雲錦,皇上只賞賜給了八大世家,而因為理國公府和鎮國公府被滿門抄斬,所以只有六大世家得了雲錦。她為了讓所有人都堅定地相信是沈蓁蓁繡了荷包,所以才花了重金疏通宮裡的關係,找了個小太監,從后妃那裡收集齊了一點兒邊角料,再交給吉祥模仿沈蓁蓁的針線。
正是因為今年上貢的雲錦花紋別緻,沒辦法假冒,她特意用了這一招,可如今聽來,難道沈蓁蓁並沒有用雲錦?
不可能啊,今年的雲錦比以往的漂亮幾百倍,就算自己見慣了好東西,可拿到那一點兒邊角落後,若非想著要將沈蓁蓁一舉打入地獄,她都捨不得拿出去呢,怎麼沈蓁蓁手中有一匹完整的雲錦,卻不捨得用?
落英院內,綠菊正在和翠兒坐在屋內聊天說話,吃著點心,綠菊氣道:“這該死的吉祥,也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真的是。”
翠兒吃了塊山藥糕,想了想,道:“她出院子的時候我看見了,她說去找一個好姐妹說話聊天,我也就沒在意,怎麼了?綠菊姐姐有事要找她嗎?可要我去將她找回來?”
綠菊搖頭,道;“我沒事兒找她,只是小姐不在院子,這底下的丫鬟一個個的就開始瘋了,真的是,若小姐有什麼急事要找人,上哪兒找去。”
聞言翠兒一笑,道:“我們不還在嗎?哪裡會沒人使喚了。”說到此,她吃點心的動作一僵,道:“我聽說啊,今天大小姐出嫁,來了好多好多的達官貴人,王妃都來了幾個,還有啊,聽說還來了公主,我的天啊,我還只是在戲文裡聽說過公主,綠菊姐姐你說,那公主是不是長得都特別凶神惡煞,看誰不順眼就殺掉啊?”
“噗——”綠菊被翠兒天真的話給逗笑了,道:“亂想什麼呢,嗨,這還只是大小姐出嫁呢,這排場就把你嚇到了?哼,那將來咱們小姐出門子,你還知道要被嚇成什麼樣呢?”
綠菊無奈搖頭,道:“還有啊,剛剛那什麼公主的話不可再說了,這是京城,說話要小姐,否則啊,那就是非議皇家,是大罪,真要犯了,誰也保不住你,只是因為現在旁邊也沒人,我才跟你說,你可要記得啊。”
“哦哦,我知道了。”翠兒急忙點頭答應。
“綠菊,在嗎?”院子裡響起紫煙焦急的聲音。
“在呢。”綠菊心中好奇,紫煙作為老夫人身邊的丫鬟,怎麼會這個時候來落英院?難道老夫人會不知道四小姐已經去了宴會廳?而且聽紫煙的聲音裡滿是焦急。這讓她心中升起不安的念頭,忙起身要出去迎接,不想還沒走出門,倒是撞上迎面而來氣喘吁吁的紫煙。
“哎喲,紫煙姐姐這是怎麼了?跑得這麼急?”綠菊好奇問道。
紫煙擺了擺手,道:“來不及說了,你趕緊的,把之前老夫人賞給四小姐的那匹雲錦拿來。”
“雲錦?”綠菊不解問道:“要雲錦做什麼?哎呀,紫煙姐姐先別急,慢慢說。”
“哎呀,哪裡還有時間啊?”紫煙嘆道:“那個該死的吉祥,拿了一個……繡了男女的荷包,說是四小姐的,那荷包是用今年上貢的雲錦繡成的,四小姐說那荷包不是她繡的,老夫人送給四小姐的雲錦還沒用呢,所以老夫人才叫我來,將完整的雲錦拿過去當證據,為四小姐洗脫冤屈呢。”
“什麼?”綠菊跟翠兒大吃一驚,已是小臉煞白,震驚的倒吸一口涼氣。
綠菊咬牙切齒,惡狠狠道:“這該死的吉祥!我一定殺了她!”
“殺她倒是不急,當務之急是雲錦啊。”紫煙催促道。
“是啦,是啦。”綠菊一拍額頭,回過神來,急忙走進裡屋,不過半盞茶時間,就抱著一匹完整的雲錦走出來,道:“紫煙姐姐,我隨你去宴會廳那邊吧!我是四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頭,四小姐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看著呢,我跟你一塊去。”
“好,快走,急得很。”紫煙忙邁步就往外走。
綠菊小心翼翼抱著雲錦,剛跨出門檻,看向要跟著自己一同出去的翠兒,這才想起什麼,停下步子,湊到她耳邊去,極其小聲道:“我去就是了,你就在院子裡,哪兒也別去,哪兒也別離開,好好看好院子才是正經。”
翠兒看向綠菊姐姐那認真的眼神,頓時心領神會,認真點頭,道:“綠菊姐姐放心,我一定看好院子,不讓不該來的人進院子。”
綠菊見她聽明白了,滿意頷首,急忙就往外走,一路風風火火趕往宴會廳而去。
宴會廳內,沈蓁蓁看向永嘉公主和張書薈,以及一旁一臉失望看自己的蕭修璟,而她卻是平靜應對這一切,道:“有什麼好急的,只要將我哪兒完整的雲錦都拿來,不就可以確定這東西並非我的了嗎?”
“是這個道理。”老夫人頷首道:“你們幾個,也去將我給你們的雲錦拿來。”
幾個兒媳婦聽到老夫人的吩咐,紛紛去將自己的雲錦拿來比對,實在是沈蓁蓁這件事不容小覷,稍有不慎,整個沈家的女兒名聲都會被連累,就連今天就要出嫁的沈明珠,恐怕也會被男方嫌棄。故而三個兒媳婦急忙去拿雲錦,大夫人姚氏更是親自去將沈明珠的雲錦也拿來。
就在這時,紫煙帶著綠菊走進屋來,道:“回老夫人,四小姐身邊的一等丫鬟綠菊帶著你送給四小姐的雲錦來了。”
這話讓眾人盡數扭頭看向走進門的綠菊,她手中恭恭敬敬捧著一匹完整的雲錦,走到沈蓁蓁面前,屈膝行禮,道:“四小姐,奴婢聽從你的話,今天是大小姐出嫁的大喜之日,怕人來人往,奴婢們會驚擾了客人,故而都安靜地待在院子裡頭,方才紫煙姐姐來說四小姐要雲錦,正好前些時日老夫人賞給四小姐的雲錦還沒用過,奴婢便將雲錦帶了過來。”
沈蓁蓁看向恭敬的綠菊,眼中盡是滿意,道:“你將這一匹雲錦展開給所有人看看。”
“是。”綠菊也不問原因,只是聽從吩咐,輕柔地將手中雲錦開啟,一匹完整的雲錦出現在眾人面前。
“這……”張書薈一顆心沉到了谷底,她怎麼也想不到,沈蓁蓁竟然能面對這麼美麗的雲錦無動於衷,將之束之高閣!
而吉祥心中也漸漸不安起來,她是二等丫鬟,沒辦法接觸到小姐全部的事,畢竟她不是一等丫鬟啊,但是她知道,這麼漂亮的雲錦,小姐一定會裁剪做衣裳的,怎麼會有一整匹完整的雲錦呢?
沈蓁蓁嘲諷的目光涼涼掃過一臉不解的吉祥和張書薈。的確,若是以前,這雲錦如此美麗,又是祖母送的,她的確是早就做成衣裳穿了,只可惜這一次她才從青樹鎮回來,整個人實在是累著了,加之又憂心宋清月的事,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呢,羊脂白玉牡丹釵又被替換,真的那支不見了,她都忙得焦頭爛額了,哪兒還有什麼心思去做衣裳了,如此一來,這雲錦自然也就被束之高閣了。
只是沒想到,還真是錯有錯招,歪打正著。
賓客們看向綠菊手中完整的一批雲錦,吩咐道:“果真是貢品呢,我表姐嫁給虢國公府,她也得了一匹,說是今年上貢的雲錦跟往年不一樣,比往年漂亮好多倍呢,我那天在我表姐哪兒還看到了,的確就是這個,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