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撥打了好幾個電話，聽筒裡傳來的都是“嘟嘟”的盲音聲，王鐵軍臉色大變，疾步上前攔下我道：“鄭主任，您，您救救我……”

“滾一邊去……”不等我發話，看清形勢的賀宏良，像趕蒼蠅似的，擺手掀開王鐵軍，做了個請的手勢，諂媚道：“鄭主任，您去我辦公室裡補個回籠覺，我去給您買些早餐來……”

昨個一整天，我就吃了一碗小炒肉蓋面，被賀宏良這一提醒，還真有些餓了，我便隨賀宏良去了他的辦公室。

步入辦公室後，賀宏良忙燒水煮茶，拆煙遞火，好不熱情：“鄭主任，您喝杯茶暖暖身子，我去去就回……”

見我點了點頭，賀宏良換了件乾淨衣服，就要去給我買早餐，卻聞立在門沿處的王鐵軍道：“賀所長，街東頭李老二豆腐腦堪稱龍北一絕……”

“這還用你提醒……”

王鐵軍斜了斜眼，側身讓開門口，提醒道：“西街劉大媽老婆餅酥脆爽口，與李老二豆腐腦是絕配……”

賀宏良擦身而過時，白了王鐵軍一眼：“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王鐵軍似有不服，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握了握拳，並未去接賀宏良的話，唯唯諾諾步入了辦公室。

一想到魯屯攔河壩被汙染的事兒，我心中的悶氣就不打一處來，即使王鐵軍擺出了一副極其卑微的姿態，也沒能勾起我的同情心：“王鐵軍，你能告訴我，賀宏良為什麼沒有把袁宏偉帶回派出所嗎？”

“袁宏偉與龍北鎮政府簽定好合同後，請賀所長吃了頓飯……”

“王鐵軍，你當我傻嗎？吃一頓飯，就能讓賀宏良幫他做事？”

說到此事，王鐵軍頗為不滿，咬牙憤憤道：“我幫了袁宏偉這麼大的忙，他連句感謝的話都沒說，反而當著我的面，約賀宏良吃飯喝酒，要不是看在王區長的面子上，我才不會把處理汙水的專案資金轉給他……”

“給袁宏偉錢？王鐵軍，你腦子裡莫不是進水了？他把汙水排入了魯屯攔河壩，龍北鎮府居然還給他錢？”

“鄭主任，你有所不知呀，袁宏偉與龍北鎮政府簽署的是安置小區汙水處理專案協議……”

聽到這番話後，我像是被晴天霹靂擊中了一樣，腦袋嗡鳴不說，連呼吸都特麼沒了，龍北小區一戶人都不住，哪來的汙水呢？

按王鐵軍所說，袁宏偉在一無技術，二沒裝置的情況下，透過王洪濤的幫忙，不僅與龍北鎮府簽署了安置小區汙水處理協議，還承攬了採油隊的工業廢水外包處理專案，就是看中了魯屯攔河壩。

“王鐵軍，我特麼真想掐死你丫的……”

“鄭主任，我，我錯了，求求您，救救我……”

“救你？你身為一鎮之長，不給老百姓們謀求福祉，也就罷了，怎麼能和袁宏偉這種社會敗類，合起夥來坑害老百姓呢？你摸摸你的良心，看看它還在不在了？”

“鄭主任，我只是一個小鎮長……”

“閉嘴！”我擺手止下王鐵軍即將出口的辯駁之詞，厲聲道：“王鐵軍，若是每個基層領導都跟你一樣利慾薰心，不擇手段地向上攀爬，老百姓們還有活路嗎？”

“可我不這樣做，區委就會免去我的鎮長職位……”

“王鐵軍，這話你也能說的出口？要不是你趨炎附勢，有意接近他們，他們敢讓你去做這些賣良心的事兒嗎？”

“我……”見我怒意不減反增，王鐵軍哭喪著臉道：“鄭主任，您費力吧唧將龍泉灣打造成享譽全國的5A級景區，讓龍泉灣鎮一躍成為了我省人均收入最高的鄉鎮，卻因為一句話，被貶到了龍北鎮，而我連您一半的能力都沒有，要是不聽他們的安排，我還有活路嗎？”

“那也不能禍害老百姓呀？”

“我……”

王鐵軍眼神躲閃，似有不甘，奈何今非昔比，無從反駁，猶豫間，賀宏良捧著幾個食品袋，步入了辦公室：“鄭主任說著沒錯……”

“你……”

賀宏良看都沒去看王鐵軍一眼，疾步來到辦公桌前，將早餐悉數擺在了我面前：“鄭主任，剛出鍋的豆腐腦，您趁熱吃……”

從賀宏良的所作所為，以及王鐵軍對賀宏良的態度來看，賀宏良雖不認識馬振江和甄厚誠等人，但也不是什麼好鳥，先不說他有沒有參與非法排汙的事兒，僅憑他縱容袁宏偉欺壓老百姓，就足以扒了他這身警服。

可我只是一個文職機關裡的副主任，即便握有賀宏良違法的證據，一時也拿這貨沒什麼辦法：“賀所長，是不是應該把隨身物品還給我呢？”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賀宏良也不傻，自打我上繳了隨身物品後，就不曾與外界聯絡過，深知我要隨身物品做什麼，急匆匆去證物室拿來手機奉於我道：“鄭主任，你看看電量還足嗎？需不需要我給你找個充電器……”

防止這幫人刪掉我手機中的影片證據，上繳隨身物品時，我刻意關掉了手機：“不用。”

開機後，我迅速瀏覽了一下微信留言，給庾嫣報了個平安，隨即撥通了夏夢的電話：“夏警官，你找我有什麼急事嗎？”

“還是等你處理完手頭上的麻煩事兒，再說吧……”

“有事直說，別娘們唧唧的……”

“我想去刑警隊工作……”

“理由？”

“肅清這片藍天……”

“那還是等我處理完手頭上的事兒，再說吧……”

掛掉夏夢的電話後，給我哥發了條簡訊，想著給付慧晟去個電話，詢問一下組織部對我的調職考核結果，卻見一位中年警官健步走入了辦公室：“請問，哪位是所長？”

“您是……”

“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劉偉……”

“劉大隊長，您好，我是龍北派出所所長——賀宏良……”

劉偉打量賀宏良片刻，擺手指了指我：“那這位是？”

“他，他是發改委副主任——鄭啟……”

獲悉我的名字後，劉偉闆闆正正的行了個警禮：“鄭主任好，刑偵大隊隊長——劉偉，向您報到……”

說著遞給我一份檔案，肅首道：“請您指示！”

這是聯合調查小組針對魯屯事件做出的決議，其中就有我的任免公示資訊：任命鄭啟同志為政法委副秘書長，兼安巖區公安局副局長。

市政法委、公安局、檢察院、環保局和水務局根據市委指示，研究決定：由市公安局牽頭成立聯合調查小組，徹查107魯屯工業廢水汙染事件。

市政法委書記——候耀東，點名要我來擔任專案組副組長，就魯屯汙染事件和打架鬥毆展開詳細調查。

介於這種情況，我簡單複述了一下事發經過，建議劉偉帶上王鐵軍與賀宏良等人立即返回市局：“劉隊長，據我瞭解，袁宏偉很有可能參與了棗園兇殺案，你不防給組長彙報一下情況，將棗園兇案與107汙染事件併案偵查……”

“叮鈴鈴……”

話說一半，兜裡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電話聲響，摸出手機竟發現是許書記的電話，我擺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按下了接聽鍵：“許書記，您好……”

“立刻來市政府，哦不，來環保局見我……”許景年丟下一句話，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不等我回神，手機螢幕裡又出現了邢海濤的來電顯示：“鄭家小子，你哪呢？”

“邢市長，我在龍北……”

“趕快回安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