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不會的!”
景韞蹲下來,伸手輕輕攏住唐豆的肩安慰:“豆豆別怕,有阿瑪在。”
景韞看了一眼硬邦邦的磚石地面。再看看唐豆身上那軟軟的小肉肉。
他心下覺得不妥,親自跟丫鬟要了兩張柔軟的坐墊,摞一起擺在地上。
巨厚,巨軟。
一張紅色的,一張金黃的,顏色看上去都可暖和了。
那上面的繡花也可好看了。
唐豆這才眉眼放鬆了下來。
【這還差不多。】
景韞便拍拍唐豆的小手,柔聲鼓勵:
“豆豆在這兒輕輕跪一下,一下就好了,不用磕頭。”
杜琴知就這樣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丈夫。
——他竟這樣耐心呵護一個外室所生的庶女!
她心頭失望又怨恨!
牆根兒下分明也放著現成的拜墊,可顯然侯爺嫌它硬,或者髒,壓根兒就不用。反而又格外要了新的坐墊來!
侯爺他,何曾對她和她的孩子這樣溫柔細緻過?
她好恨柳遇秋那個妓子,她更討厭眼前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養在外頭倒還罷了,她眼不見心不煩;
可是侯爺竟將這孩子帶回府來,這豈不是不將她這個福晉放在眼裡!
只可惜那三年裡,柳遇秋躲得太隱秘。
否則若是叫她找到柳遇秋母女的下落,她不介意親手將這個孩子扼殺在搖籃裡!
唐豆剛在坐墊上跪下,抬頭對上的就是福晉這樣絕殺的眼神。
唐豆本能地一哆嗦。
嘖,她頭一次覺得,這世上活人竟然比死鬼還嚇人!
不過她也知道,既然自己已經走進了這個府門,那她就不能慫!
不然,她就變成魚肉了!
她便咬住小嘴角,抬眼迎住福晉的視線。
【要比兇麼?】
【來呀!比就比!who怕who!】
杜琴知都驚了!
無錯書吧這誰說的?這奶兇奶兇的聲音怎麼又來了!
她明明看見眼前的小女娃咬著嘴角,沒說話啊。
她左右環顧,侯府當然沒有這樣小的女孩兒。
丫鬟最小的都十三歲了。
而侯府更是“陽盛陰衰”,無論是她,還是侯爺的兩個側福晉,生下的孩子一水兒的全都是阿哥!
那她聽見的小女娃奶聲奶氣的說話聲,便只可能是眼前這孩子的啊!
怎麼?她竟然能聽得見這小女娃的心聲?
難道,這個小女娃的確有靈異之處,正應驗了當年皇家大薩滿的預言不成?
——四年前,杜琴知陪侯爺進宮去參加宮宴,皇上皇后帶他們一起去拜神、祭堂子。
主祀的薩滿婆婆突然拉住了侯爺和她,在香菸繚繞裡,神神秘秘說侯府未來不遠會有一場大禍事。
若不小心,會滅滿門!
她跟侯爺當場嚇得跪倒,求薩滿婆婆指條明路。
薩滿婆婆擊鼓跳神,然後給他們一個神諭,說她家裡必須得生下個小格格。
薩滿婆婆說,這個小格格命格清奇,唯有這個小格格才能幫他們侯府躲過這場災難。
那薩滿婆婆可是皇家大薩滿,說出的話連皇上皇后都言聽計從。
侯爺不敢怠慢,回來之後,跟她和兩個側福晉都沒少努力過,結果都沒動靜。
沒辦法,她便不得不忍痛給侯爺納了四個妾,結果還是沒生出小格格來。
也正是在這樣的情形之下,侯爺在外頭結識了那個柳遇秋……
好在柳遇秋身份低賤,侯爺也沒敢接進侯府來,只養在外面。
柳遇秋懷了孕之後,不知怎麼突然負氣而走。當時也不知道柳遇秋肚子裡的孩子是男是女。
卻哪裡想到,竟當真叫柳遇秋生了個女兒出來!
.
杜琴知定了定神,垂眸又細細打量唐豆一番。
“你就是豆豆?”
唐豆點頭。
依舊緊抿嘴角不說話。
杜琴知皺眉:“怎麼不說話?”
這孩子不張嘴,杜琴知心裡反倒更沒底。
景韞一看杜琴知的神色,趕緊擁住唐豆小小的身子,幫她解釋。
“琴知你別誤會。豆豆一來還小,且在山中長大,古寺寂寥無人,她學說話就學得晚了些;”
“二來,秋娘剛身故,豆豆情感上受了刺激,就更不願與人說話……”
景韞轉頭看一眼豆豆,像是要尋求豆豆的贊同似的。
“不瞞你說,豆豆她也還從來都沒跟我說過話。”
除了……他聽見過豆豆的心聲。
不過那不是豆豆用嘴說的,應該不算的哦!
杜琴知便哼了一聲,“該不會是個天生的啞子吧?”
難道這就是薩滿婆婆說的“命格清奇”麼?原來是個天聾地啞啊~
唐豆登時憤怒地抱起小膀子。
【反彈!】
【豆豆這是有權保持沉默!】
【沉默是一個人最高貴的姿態!】
太奶說了,剛到一個陌生環境的時候,彆著急張嘴,你得先用眼!
觀察明白,看清形勢,再說話不遲。
她覺得太奶說得對。她畢竟是從另外一個世界穿來的。兩個世界太多的不一樣,一張嘴就容易露餡兒!
更何況她還大概知道小說的情節:就眼前這位嫡福晉,從今晚上開始,就開始給原主下涼藥。
從原主三歲,一直毒到十三歲。
原主整整吃了十年的涼藥!
人家的女孩兒十三歲已經出落成一朵花兒,該談婚論嫁;可是原主卻因為涼壞了身子,蒼白瘦弱,連癸水都來不了,被大夫說是“石女”,一輩子都不能嫁人的!
這樣的毒福晉,她都等不及走劇情長大再噶,她現在就想噶了!
.
又聽見了唐豆心聲的杜琴知:???
沉默?
笑話!一個三歲的小女娃,懂什麼是沉默麼?
景韞聽杜琴知說唐豆是啞子,便也有些不高興。
“福晉這是怎麼說話呢?我的女兒,怎麼會是啞子!”
杜琴知剛想反駁,不過轉念一想:既然想保持沉默?好,由得她!
那便也是打她也不會喊疼咯!
那在這侯府裡,這小女娃就是個待宰的羔羊,還不任憑她搓圓揉扁!
杜琴知便冷冷一笑,“侯爺誤會了,我也只是與豆豆說個玩笑罷了。侯爺怎麼還當真了?”
杜琴知說著站起身來,踩著花盆底繡鞋,翹著純金的長長護甲,蓮步款款走向唐豆。
“我倒是不喜歡小孩子太聒噪的。豆豆既是個安靜的性子,便也投我的脾氣。”
景韞聽福晉這麼說,神色一寬。
杜琴知在唐豆麵前緩緩蹲下,向唐豆伸出手去,“豆豆過來,讓額娘瞧瞧。”
景韞趕忙在背後輕輕推唐豆,“豆豆,去啊。”
唐豆抬眼緊盯著杜琴知高高翹起來的黃金護甲。
它映在地磚上的影子,是一隻大鬼張開的長爪子。
那鬼影子,分明已經不再是杜琴知自己的手!
——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