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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8 章 終章(大結局)

葉平淵作為老大,自小要學的東西就很多。

弟弟妹妹們還小時,他算是家中“獨寵”。

騎在爹爹肩上摘果子,伏在二姑姑背上爬樹翻牆,四叔會讓他背書,六叔帶他去找一秀哥哥玩,久叔帶他進山……

再後來他長大,家裡孩子越來越多,爹孃叔叔們沒空帶,全都扔給他。

換尿布,梳頭髮,餵飯玩耍哄睡這些他都要幹。

爹孃下地幹活,他還要餵雞摘菜燒熱水。

小姑姑成了他模糊的記憶,成了信紙上的黑字。

至六叔久叔離家,爹嘆息發呆的次數更多了。

那日銀屑漫天,爹爹的胳膊又開始隱隱作痛,整個人透著煩意。

葉平淵出門倒炭灰,好給爹爹點個火盆取暖。

車馬駛來,前邊談笑的二人,即便過去數年,他還是一眼能認出。

葉平淵扔下火鉗幾步跑回屋,吵到葉青竹假寐。

“葉平淵,你是要拆家啊?”

“沒有,爹,快起來看看,咱家門口來馬車了。”

兒子不是不知,竟然讓他在雪天去大門外見人,葉青竹翻了個身不願意。

“阿逃,出去問問是不是找房子住的,你看著安排就行。”

王金枝給小閨女編著頭髮,沒看到兒子眼中的光亮。

葉平淵契而不捨,在爹爹耳邊小聲道:

“爹,門外好像來了咱家親戚,我不大認得,你陪我出去唄?”

葉青竹狐疑地看看兒子,這才下地穿鞋。

厚重門簾掀開的一剎那,葉青竹就被一人抱了滿懷,粗硬的鬍子颳得他臉疼。

“大哥,我回來啦!”

長久抱著葉青竹轉了好幾圈,雙腳離地。

那場景,多少有些滑稽。

葉平淵撇嘴想哭,老大不小又怕人說他沒出息。

輕聲喊了聲:

“六叔,你怎麼才回來?”

此時,堂屋裡呼啦一下塞滿了人,阿逃的小妹還散著一半頭髮。

王金枝指著倆人說不出話,眨眼工夫,眼淚嘩嘩地掉。

而葉青竹雙腳一落地,就要揮拳去打。

長久沒躲,挺高的漢子眼眶通紅,笑著哭,痛著樂。

長久和福祿都捱了好幾巴掌。

王金枝邊打邊罵:

“臭小子,臭小子!

還知道回來?!

心裡哪還有家啊!

嗚嗚嗚~敗家孩子,沒一個省心的玩意兒……”

罵完了還笑,擦把鼻涕又去前前後後看倆人,是否傷了,是否瘦了呀?

葉青竹雙手背在身後,臉上面無表情。

但平淵餘光裡,看到爹爹顫抖的手。

“萬長久,你有完沒得?

娃兒要凍死球,還不出來嘎?!”

女子的聲音像極了唱山歌,不過話裡威脅意重啊。

萬長久腳下生風,把門口的人帶進來。

纖弱的女子,牽了一個,抱著一個,俏生生進來,叫人的聲音也是甜甜的。

就反差還挺大的。

王金枝招呼人上炕,長久道:

“大嫂,我要帶著妻小回去見我爹呢,回頭我們再來。

再說小鳶的訊息,我也得親口跟四姨說一說。”

送走長久一家,屋子裡只剩自家人後,葉青竹才仔細打量福祿,以及他身邊站著的孩子。

“上炕吧,暖和暖和,有話慢慢說。”

葉平淵重新出門去夾炭,火盆一放,福祿簡短說起這幾年的經歷。

“小鳶做了秦勉的繼室。

在邊關過得挺好。

長久已然成家,就是丈人家遠了些。

頂多過了年,他們一家三口還得回西南去。”

“莫說別人,你怎麼樣?

這孩子是?”

等葉青竹得知,自家小六弟被一女土司給強搶了,那架勢,就要翻出傢伙去西南跟人打一架。

王金枝偷偷拍著男人道:

“孩子還在呢,你收著點。

那你這算是怎麼回事啊?

你娶人家女土匪?”

葉青竹揉著胳膊對娘子道:

“土司,一群人的頭頭,不是土匪。

應該比我這村長管的人更多。”

福祿含笑點頭:

“大哥這麼解釋也可以。

她是不可能離開部落的,那裡以母為尊。

而我也不想再回去。

小鳶有長久在就夠了,我想多陪陪師父,該傳給一秀的手藝,也是時候了。

她同意我帶走孩子,還是看在秦將軍的面子上。”

葉青竹撓頭,邊陲的女子,都這麼厲害?

平淵多了個小堂弟,如六叔一樣不愛說話。

三日後,葉青竹辦了個村席。

一個是慶賀福祿和長久回來,大家熱鬧熱鬧。

再一個,就是給 平潯一個名正言順。

葉平淵知道自家有一本族譜,但是爹爹很寶貝,從不讓他翻看。

藉著給小堂弟上族譜的機會,他才第一次翻開。

族譜上書:

吾年幼不知庚幾,童齔始離混沌。

於三溪鎮行乞於往來客商。

稚兒遭棄,老弱相遺。

生生死死,不知其數。

概三四載,小有諢名。

眾乞者畏吾如畏蛇,故得名竹葉青。

爭命三秋,滔滔洪水,噬人百萬。

吾與菱角、湯圓福祿得天垂憐,苟活於災後,又遇柳承兄妹相隨。

或遇善人施捨,良食續命。

向東至臨照,何縣令允戶籍之恩,沒齒難忘。

流民始有名姓,孤者方落地為家。

竹葉青,葉青竹,四弟柳承胡言借姓爾。

小順村皆良善之人,授漁獵,略果腹。

然變故突生,無奈遷離。

行至黃河,隨軍半月有餘。

經椒城縣,人如禽畜,囚籠以販。

裝殘痴傻得以躲劫,怒摘城外花椒,老宅之樹,遂可溯源。

待至大灣,因緣際會。

戰火紛飛,吾兄妹年幼得庇。

族譜初成,無可祭拜之先祖。

留字數言,便於後世子孫觀哉。

族譜合上,葉平淵久久難以平靜。

原來,他們講給他的故事,都是真實發生的,親身經歷的。

長子弱冠之年,葉青竹甩手讓兒子做村長。

常年與土地打交道,他也如村中漢子一樣見了老態。

暮年之時,葉青竹開始為自己選埋骨之地。

他與娘子的棺材都做好了,可家裡最先走的卻是三弟妹。

伴隨著一陣嚎哭,棺蓋落下。

葉家子孫眾多,哭靈都比別家場面宏大。

閉眼那一刻,葉青竹回憶自己的一生,作為一個平凡人,他真的值了。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