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撕心裂肺的叫喊驚動了巡邏的禁軍。
“什麼人?”
“我!是我!我是安平侯!我是侯爺!”
柳醉玉滿臉憤然,瘸著腿撲過去。
巡邏小隊的隊長趕緊把他扶住。
作為禁軍成員,他當然清楚將門柳家,也知道這位承襲安平侯爵位的柳家幼子。
他連忙問道:“侯爺莫急,發生什麼了?”
柳醉玉喘著粗氣道:
“你們就是這麼巡邏的?那兩個下人,太嚇人了,他們毆打皇子!”
“我、我跑過去攔了,可是他們太壯了,我使出渾身武藝才把他們打暈!”
“可是、可是殿下也昏過去了……”
小少年又氣又急,一句話能喘好幾口氣,好像發生了天大的事。
殿下?昏倒?
禁軍聞言嚇了一跳,心道:
前面大擺筵席,哪位祖宗,這種時候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這不是找事嗎?
他連忙道:“小侯爺您冷靜一下,還請您帶路,末將這就前去檢視。”
隊長對小隊示意留守警戒,自己帶上兩人跟著柳醉玉過去。
到那邊一看,小隊長了然,鬆下一口氣:原來是九皇子。
九皇子地位卑微,這種事情時有發生,他們早就習以為常。
平日裡,一般也不會理會,只有太過分時會制止,最多幫忙找個醫師給九皇子看看,也就完事了。
可是現在……
小隊長看看身邊,摻和進來傷成這樣,還義憤填膺一心要討公道的安平侯,頭疼了。
這位明顯是要鬧大,不願善了啊。
這可就不是他們能解決的了。
“小侯爺,末將先讓手下兄弟抬九殿下去治傷,您也一起吧,末將去前面稟告。”
小隊長道:“前面筵席正在進行,您要想見皇上,恐怕得等筵席之後。”
“沒事沒事,先救救他,之後我自己去找陛下也可。”
柳醉玉一副“你要沒空不用麻煩你”的貼心模樣。
無錯書吧小隊長的表情一言難盡,看了她兩眼才走,心中滿是惋惜:
怎麼好好的將門世家,出了這麼個心思單純、腦子一根筋的傻子?
還幫九皇子討公道?這不沒事找事嗎?
太醫走後,趙白衣就“甦醒”過來,與柳醉玉大眼瞪小眼。
他本來想睡覺的,結果被吵得睡不著。
如禁軍小隊長所說,夜色漸沉,筵席結束,前面才有人傳柳醉玉去大殿覲見。
柳醉玉拍拍又“昏迷”過去的趙白衣,起身跟著太監一瘸一拐地走了。
——
大殿壽宴剛散,皇帝趙正忠身體疲乏,本打算立刻回寢宮休息。
剛起身,卻有身邊人過來,說當值的禁軍在一個時辰前上報,安平侯柳醉玉和九皇子與宮人廝打受傷,安平侯求見陛下,請聖上裁奪。
趙正忠聽完愣了半天。
安平侯柳醉玉?哦,柳家那個小子。
九皇子?哦!她的兒子,叫……叫白衣來著。
趙正忠一頭霧水:
什麼叫與宮人廝打?又為何求見?直接處罰了那些不懂事的下人便是。
但思及孟家地位,柳家壯烈,加之三年冷落,趙正忠又改變了主意:
“帶他們到偏殿來吧。”
趙正忠入坐偏殿主位。
不多時,柳醉玉一瘸一拐滿身狼狽地上殿來。許是罕見的有人以這副模樣上殿,趙正忠瞧得微微皺眉。
柳醉玉面上的憤怒遮不住,容貌俊秀的小少年清晰可辨的委屈,看皇帝時眼中的那種光,讓趙正忠的面色稍微柔和下來,也沒念他殿前失儀。
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兒罷了,更何況,還是柳家的獨苗。
柳醉玉將自己閒逛碰見九皇子被欺負、自己仗義出手但受重傷的經過詳細道來。
將卑微可憐的小皇子、正義單純的小侯爺兩個角色描繪得淋漓盡致。
她那繪聲繪色、義憤填膺的模樣,叫在場兩人都忍不住嘴角抽搐。
連老太監歐福都忍不住多瞧一眼,心道:這般赤子心性,也不知真假幾分,好生純良。
趙正忠聽完眉頭就皺起來了。
什麼?下人欺辱毆打皇子?九皇子重傷昏迷?安平侯幫忙也被打了?
簡直荒唐!
兩個下人對皇子就敢如此,那不是對著他這個皇帝的臉扇巴掌嗎?
更何況,如今川越虎視眈眈,燕寒雖然可惡,但必要之時還需爭取。
孟王妃玲瓏公主在燕寒的地位非同小可,雖然如今燕寒內亂,但若是小九出事,兩方關係很可能徹底鬧僵,後果不堪設想。
而柳家畢竟滿門忠烈,沒落歸沒落,可也不能不管不顧寒了將士的心!
“砰!”趙正忠一砸桌子,眾人立馬都跪下去。
趙正忠發了一通火,快刀斬亂麻,直接命人將那兩人拖下去杖斃。
又傳口諭給皇后,訓誡她今後務必妥善管理後宮。最後,差太醫為兩人治傷,命九皇子暫時搬出冷宮養傷。
柳醉玉也沒拖拉,立刻提及皇子們的伴讀一事。
她毫不避諱地說——
自己稍微會點武藝,但是想再精進一番,所以想進大郢皇家書院學兩招。但是她又無心仕途,胸無大志,想清靜點,所以想當這位九皇子的伴讀,順便保護他。
趙正忠被她的直言不諱打得一愣一愣的。
好傢伙!
一個沒落家族胸無點墨的人,張口就想進權貴雲集的書院;
一個將門後裔,張口就是沒本事,也不想為他這個皇帝打工;
還說跟著九皇子啥事沒有,這不是變相地說他這個當皇帝的不重視小九,偏心嗎?
還保護一把?
趙正忠瞧瞧她那狼狽模樣,強忍嫌棄:保護?你幫著分擔一份痛苦——
一起捱揍吧?
這柳家的小子,是否無能他不清楚,可今日一見,倒是十分荒唐!
不過畢竟這個小少年揹著柳家滿門功勳,畢竟是功勳世家,小九也已被他漠視多年,畢竟是個皇子。
思及此,趙正忠答應了這件事。
就這樣,在趙白衣“昏迷”時,柳醉玉大殿一通哭訴,皇帝大手一揮,兩人成功進入皇子書院,並且成為伴讀。
柳醉玉掩不住興奮,傻笑著出了大殿。
身後歐福俯在趙正忠耳邊問道:“陛下,可要老奴去查查,今日九殿下與侯爺的事?”
趙正忠擺手:“不用查,隨他們去。若有蹊蹺,那幾個自然會有動作。”
“老奴知道了。”歐福彎著腰應道。
趙正忠穩坐高臺隨手的事,對於其他眾多皇子世家而言,卻意味著,這位身負一半異國血脈的九皇子趙白衣,也進入了皇族權力的圈子。
無論如何,他擁有了入門的資格。
人未到,警惕與懷疑的陰雲先籠罩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