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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決心

江寒酥加班加到凌晨四點,回來洗了個澡眯了一會兒又得出門上班,等電梯的時候他困得眼都睜不開,頭一點一點的,站著都快睡著了,對邊城的靠近渾然不覺。

邊城看他閉著眼睛怕嚇著他就沒跟他打招呼,電梯門開了,看江寒酥依然愣在原地邊城這才出聲叫他。

“電梯來了!”

江寒酥被耳邊的聲音嚇一跳,身子一抖,意識回籠,趕緊跟著進去。

“加到幾點吶困成這樣?”邊城問。

江寒酥聲音嘶啞的回答:“四點。”

“感冒了?”

“可能吧。”

“那我送你,別自己開車了。”

“嗯?”江寒酥詫異,他的善心怎麼每次都來得這麼突然。

“我下班時間不固定,下班你得自己回來。”

“啊?哦,不用了,我自己開車方便一些。”

“不要疲勞駕駛。這樣吧,你幾點下班,我儘量趕過來接你。”

江寒酥受寵若驚,我又不是你女朋友,大可不必這樣。

“不用,真的不用,”江寒酥一再婉拒,然而不等他說完邊城已經把他拽上了自己的車。

好霸道啊,江寒酥想,還好我不是他的下屬。

“吃早餐了嗎?”

“沒。”

“我也沒吃。我聽同事說華聯超市對面那家酸菜牛肉餛飩很好吃,要不要去試一下?”

酸菜牛肉餛飩,光聽著都好有食慾啊…

“好。”

於是兩人繞路去吃餛飩。

他們到的時候才6:20,店裡已經坐得差不多了,他們在最裡面找到張空桌坐下來。

餛飩店的老闆娘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女,頭一次見長得這麼標緻的帥哥,還一來就是倆,忍不住多瞧了兩眼。

這倆帥哥雖然各有各的帥法,但有一點是一致的,主打一個“長相與氣質不符”—個子高一點的那個長得狂狷但氣質周正,個子矮一點的那個長得魅惑卻氣質單純。

下到地上走,上到九十九,看帥哥是女人的終生愛好。老闆娘心花怒放,怕他們倆大男生吃不飽,二兩給煮了三兩的量。

這家店生意好原因不只是餛飩好吃,更多的人喜歡吃他們家贈送的泡菜。那泡嫩姜拌上獨家秘製的油潑辣子,味道簡直絕了,有些人走的時候特意找老闆多弄點帶回去下飯。

江寒酥初中的時候有個來自四川的同學,那個同學嫌學校飯堂的飯菜不好吃經常帶媽媽做的泡菜來吃,他不但自己吃還經常分給同學們吃,江寒酥也吃過一次,泡嫩姜,那味道到現在他還念念不忘,他原以為自己這輩子再也吃不到那麼好吃的泡菜了,結果今天竟然在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店再次嚐到了那種味道。

邊城看到江寒酥一塊接一塊的往嘴裡塞泡菜屬實有些被嚇到,問他:“你就這麼吃,不喝水嗎?”

江寒酥張著被辣得紅彤彤亮晶晶的嘴唇說:“就這麼吃才過癮。”

邊城扯了一張紙巾,長手一伸直接捏住了江寒酥的下巴,動作輕柔地給他擦嘴角粘上的辣子。

江寒酥一整個怔住不敢動——大兄弟,你看清楚,我不是你女朋友啊!

“挺辣的,別一次吃太多,你要實在喜歡待會兒我找老闆買一些給你帶走。”

“那你讓老闆多裝一些啊!”江寒酥的思緒瞬間被邊城帶著走,把他剛才的舉動忘了個一乾二淨。

熱騰騰的餛飩,火辣辣的泡菜,吃完江寒酥整個人都暖和起來了,出門的時候手上提著老闆娘贈送的一罐泡菜別提多高興,笑得梨渦都出來了。

邊城被他的梨渦迷得失了神,在十一月微涼的晨風中產生了春風盪漾的錯覺。

上了車江寒酥抱著裝泡菜的玻璃罐子把玩,說:“謝謝你帶我來這麼好吃的店,以後我要是發現有好吃的第一個通知你。”

他的手指纖細修長,透白如玉,襯得那玻璃罐子都跟藝術品似的,邊城偷瞄了好幾眼,後來覺得跟玻璃罐子相比,他那手更像是藝術品。

“就光通知我,不請我啊?”邊城逗他。

“請也不能只請你一個啊,還有虞阿姨呢。”江寒酥當真了。

“哦喲,什麼好事你都想著她,你才是她親生的吧,估計咱倆出生的時候抱錯了。”邊城調侃。

江寒酥理直氣壯地回答:“那虞阿姨對我好我不得對她好啊!她請我吃飯還幫我遛狗呢!”

“我這不也請你吃飯幫你遛狗嗎,你以後也要對我好一點。”

“你什麼時候幫我遛狗了?”

“就昨晚吶,我帶它跑了十四公里呢,少說也讓它成功減了二兩。”

十四公里!江寒酥一臉的不可思議,你怎麼比你媽還狠吶!難怪他回家一開啟門就看到猛牛一副委了吧屈的樣子。

“我還給它制定了詳細的減肥計劃,待會兒我發你手機上。我寫了整整一個小時,你可得好好實行啊。”

江寒酥內心os:大哥你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吶。

“你要加班沒時間的話就給我媽發微信,或者給我發也行。”

“哦,好的。”有人幫遛狗江寒酥還是很高興的,須臾之間就倒戈了,什麼外人,這分明就是自己人嘛,自己人。

“我下班時間沒個準,要是下得早就過來接你,要是下得遲你就自己回去。”

“你不用管我,我跟你一樣,也不知道幾點能下班呢。”

“你們公司事這麼多嗎?感覺比我們刑警隊還忙。”

“不是公司事多,只是我的部門事多而已。”

“—‘我’的部門?你是部門老大啊?”

“什麼老大,我不過是個海龜手底下有幾個蝦兵蟹將而已,蝦兵蟹將還三兩天開溜,留我一個硬著殼撐著。”

邊城聽了“噗嗤”一聲,他就納悶了,江寒酥長著一副高嶺之花的臉蛋兒怎麼偏生說話如此可愛,看來猛牛可愛也是狗隨主人。

—————

夜幕降臨,對臨滄這座不發達的五線城市來說夜生活並不豐富,最熱鬧的不外乎廣場和燒烤攤,等到了十一二點散步和跳舞的人群離去最熱鬧的就變成燒烤攤和KTV了,而這兩個地方都是最容易出現聚眾鬧事的地方。

張景光和徐威今晚負責巡視聖堂KTV這一片區域,兩人經過聖堂附近的燒烤攤時張景光被香味整得走不動道,他晚上只喝了一碗粥,早就餓了。

張景光用手杵了杵徐威,問他:“威哥,吃烤串不?我請。”

“你請?你確定?我胃口可不是一般的好。”

“瞧你說的,我像是連頓燒烤都請不起的人嗎!”張景光晃了晃手機,“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跟你們養家餬口的中年男人不一樣。”

“那我可不客氣了啊。”徐威拉開凳子坐下,老闆娘立刻走過來招呼他們,老熟人了。

“兩位警官今天想吃點什麼?”

“來十串麵筋,十串羊肉,十串牛肉,十條小黃魚,兩串羊排,兩串羊腰子,兩個大魷魚,一個大茄子。老樣子,加麻加辣。”

“好勒。”老闆娘記完收起紙筆馬上就去忙活了。

可能是一個小時前剛下過小雨的原因,今天燒烤攤的生意比較冷清,上菜速度比平時快不少,不到二十分鐘他們的菜就上齊了。

“兩位喝點啥?”

“茶水吧,喝了精神,待會兒還得接著巡。”

“好勒。”老闆娘馬上給他們端了一壺普洱茶上來。

最近治安都挺好,兩人很放鬆地邊吃邊聊。

張景光問徐威:“威哥你發現沒有,聖堂外面最近車少了好多,以前一到晚上就停得滿滿當當的,剛才經過的時候我看見車位還空著一大半。”

徐威笑笑,一副瞭然於心的樣子,說:“他們最近生意是不怎麼好。”

“為啥?”

“還能為啥,肯定是因為那個嘛!”

“哪個?”

“——你跟我裝傻是吧?”

“我真不知道,我又不關注這個。”

徐威湊到張景光耳邊小聲說:“最近姑娘們沒出來。”

“真的?我們最近沒組織掃黃啊。”

徐威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咱就是掃黃也掃不到那裡去。”

“什麼意思…他們靠山比較硬?誰啊?”張景光有些好奇。

徐威給他夾了一筷子茄子,說:“吃你的吧,該你知道的時候你自然就知道了。現在你還太年輕,記住‘好奇害死貓’這句話就對了。”

“哦……懂了。”——來頭不小!

兩人才吃到一半呢肩膀上的對講機同時響了。

“聖堂KTV發生聚眾鬥毆事件,請立即前往處理。”

真是說曹操曹操的事就來了。兩人立刻起身向聖堂KTV跑去。到的時候兩夥人激戰正酣,參與者少說也有二三十人,顯然不是張景光和徐威兩個人就能控制的,張景光馬上叫了增援。

等增援趕到兩夥人已經打完了,正好給警察省事了,現場所有人全部被帶回派出所處理。

經過簡單的審問張景光很快搞清了事件的來龍去脈。

鬧事一方的帶頭人叫孫成貴,是當地一個小有名氣的地頭蛇,道上的兄弟慶生他提前預定了位置,並且點名要求提供“那方面”的服務,KTV這邊答應了並且收了五千的定金,結果今天孫成貴帶著兄弟過來發現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店裡一個姑娘沒有,他面子上繃不住了,當即發火要求KTV方面給個說法。

主管朱三武提出給他們打五折作為賠償,孫成貴一聽更生氣了,羞辱誰呢,整得誰沒見過錢似的,於是指著朱三武一頓臭罵。他性格暴躁加上平時囂張跋扈慣了說話自然不怎麼好聽,朱三武自覺他們有錯在先一再忍讓,孫成貴以為他軟柿子好捏愈發得寸進尺。

朱三武也是道上混過來的,能混到今天這個位置自然是有兩把刷子的,孫成貴之流他壓根兒沒放在眼裡,給你臺階下你不下還一錘子把臺階砸了,既然如此就別怪我文的不來來武的了。

就這樣,兩夥人幹起來了。

雖然雙方都有責任,但孫成貴尋釁滋事在先肯定得負主要責任,他自己也知道。可說到底他也委屈啊,錢給了,該享受的沒享受到,打架還打輸了,更重要的是不但在兄弟面前丟了人還把兄弟也弄進來了,可謂是面子裡子都丟盡了!他心裡那個氣啊,把自己都要憋死了,於是一不做二不休當場舉報聖堂KTV存在非法色情交易。

聖堂KTV涉黃那是全臨滄都知道的事,還用舉報嗎。舉報容易舉證難,張景光也只能“呵呵”兩聲,無奈地一笑而過。

“你那是什麼表情,我說的是真的。他們不但涉黃而且那些姑娘裡面有不少還是未成年人,10歲的都有。”

張景光好心提醒他:“你說10歲就10歲?凡事要講證據知道嗎,沒有證據當心人家反過來告你誹謗。”

“誹謗什麼誹謗!”孫成貴氣得失了神智,一股腦全說了出來:“我可不是胡亂說的。大家都知道聖堂裡面充卡有黃金VIP和鑽石VIP兩種,其實還有一種叫黃鑽VIP,拿這個卡必須滿足兩個條件:第一,一年消費一百萬以上;第二,有一定的社會地位。目前只有10個人有這種卡,巧了,我一大哥就是其中之一。他跟我透漏他們那個圈子裡有幾個老變態,對未成年的雛兒情有獨鍾,每個月8號聖堂KTV都會為這幾個老變態舉辦所謂的“開苞儀式”,被上供的都是14歲以下的處女,他們還為這個活動取了個專門的名字—“情竇初開”。你說變不變態,犯沒犯罪!”

還有這樣的事?這哪裡是犯罪簡直就是驚世駭俗嘛!說實話,張景光覺得他說的這些可信度不高,反倒是誣陷報復的可能性更大。

審完了孫成貴審朱三武,朱三武對鬥毆的事實供認不諱,但對鬥毆的原因堅決不認,他堅持說打架是因為孫成貴認為服務員態度不好造成的,不承認存在所謂的“特殊服務”。

沒錄音,沒字據,涉黃成了孫成貴的一面之詞,只能不了了之。最後作為聚眾鬥毆的首要分子,孫成貴被刑事拘留14天,朱三武被刑事拘留10天。

走出審訊室的大門,張景光問徐威對孫成貴的舉報有什麼看法,徐威笑著說了一句“這小子不知死活”就離開了。

張景光聽了這話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他才踏出警校的大門一年,“對黨忠誠 服務人民 執法公正 紀律嚴明”的誓言猶在耳畔。他想做點什麼,又好像什麼都做不了,沉重的無力感讓他第一次感受到現實與理想的差距。

緊接著第二天發生了一件讓張景光更無語的事,同事告訴他孫成貴和朱三武一大早都被取保候審了。

張景光就算是初出茅廬心裡也不禁起疑,昨天孫成貴和朱三武都是他和徐威審的,孫成貴說了什麼只有他和徐威知道,上面的保護傘為何這麼快就知道了,答案顯而易見。

不管徐威是出於什麼目的張景光都對他的這種行為嗤之以鼻,也生出些許戒心。他揹著所有人偷偷檢視了孫成貴和朱三武的取保候審申請書,孫成貴的申請書保證人一欄填的是李輔,朱三武的申請書保證人一欄填的是朱鐵。

朱三武和朱鐵大機率是親屬,但孫成貴和李輔是什麼關係就不好確認了,張景光覺得很可能和他提到的大哥有關係。

瞭解到這些其實也沒什麼用處,無論是聖堂KTV背後的保護傘還是孫成貴口中的大哥,都不是他一個小小的民警能動得了的。

張景光一手夾煙一手扶在欄杆上,站在江邊思考人生。看著奔騰不息的江水內心無限淒涼,難道他最後的命運就是和徐威一樣,成為汙流中的一捧髒水嗎?

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他還這麼年輕就一眼看到頭了,等他老了回顧這一生得多後悔。

就在他幾乎絕望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人—遊弋!

“咱們加個微信吧,如果後續您有什麼新發現請及時聯絡我。”

張景光趕緊開啟微信看,沒記錯,真有!

他記得遊弋說他們是來調查一起分屍案的,很可能和聖堂KTV有關,不知道現在調查得怎麼樣了。如果真的和聖堂KTV有關,他或許可以藉助南山公安的手來拔掉聖堂KTV這顆毒瘤。

一個人vs一群人,張景光知道這是屬於孤勇者的遊戲,他面前的暗牆太高,越過去了是站在光明中的英雄,越不過去就是黑暗中的冤魂。

張景光想起了他父親,他父親是他們鎮上的戶籍警,在他們那個年代這個職位是很吃香的。當時他們戶籍科一共有兩個人,除了他父親還有一個是所長的親戚,那個時候改名字改年齡的現象比較普遍,來辦事的塞點菸酒是很正常的事。他父親好幾次發現同事向群眾索要好處費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要太過了就行。後來他父親偶然發現同事偷偷給來歷不明的孩子和婦女上戶口,人數多達十幾個,他父親多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跟所長彙報,而是暗中收集好證據匿名寄給了縣裡的相關部門進行舉報,結果兩天後他父親被火速開除,被舉報者不但屁事兒沒有反而五年後被提拔成了副所長。

這讓他父親見識到了官場的黑暗,所以當他得知張景光有當警察的想法時一直激烈反對,高考填志願的時候他跟家裡撒謊說報的雲南師範大學,實際報的是雲南警官學院,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他父親第一次動手打了他。

他還記得自己當時一邊哭一邊辯解:“不是每個地方的警察都一樣,也有好的啊。”

是啊,也有好的啊,比如遊警官張警官他們,為了弄清死者身份,不遠千里從南山來到臨滄。

他們可以是,他為什麼不可以,他比他們還更年輕呢。

張景光煙一掐,突然生出了孤注一擲的勇氣。

說幹就幹,他立刻給遊弋發微信—“你好,請問分屍案死者的身份確認了嗎?是否和聖堂KTV有關?”

對方也立刻回覆—“還在確認中,馬上就能知道了。”

張景光接著發—“如果和聖堂KTV有關請通知我一聲。”

—“好的。”

得到回應的張景光一掃之前的陰霾,像找到了真正的組織一樣,滿血復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