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到臨滄1800公里,開車接近19個小時。從南山到深圳他們還可以三個人輪流開,現在只剩邊城一個人,即便熬得住也不能疲勞駕駛,到了南寧境內已近傍晚,他停下來找了個路邊的小飯館吃飯。
吃完飯出來正好瞧見百米開外有家旅館,外牆都脫皮了裡面想來也不怎麼樣,但邊城今天有些累了便想著將就一晚上。
進去發現了真的不怎麼樣,被單泛黃隔音也差,邊城衝了澡出來站在視窗吸菸。
遊弋跟他彙報情況後他立馬安排了兩個人去方山,估摸著再有幾個小時就該到了,也不知道在那邊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
煙吸完了他關上窗戶準備上床睡覺,躺了半個小時,明明很困但完全睡不著。
這一片都是自建房,樓層普遍不高,基本都是四五層,一看就是在原有的一兩層小樓上違規加蓋的。前面不到五十米就是一條小吃街,他住的三樓加上又臨街,夜市拉開帷幕噪音也越來越大。
這可讓人怎麼睡……哎,還是家裡好啊。
邊城在隊裡那幫小崽子眼裡那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背地裡他就是個戀家還戀床的宅男,每次在外面出差他都十分想念家裡的兩米大床,以及虞女士做的可口的飯菜。
也不知道虞女士一個人在家有沒有好好吃飯,她一個人的時候經常喝碗燕麥粥或者吃點水果對付。
虞採蓮接微信影片的時候正和江寒酥在廣場遛狗,風吹得呼呼作響,邊城在手機那頭都能聽到。
南山今天突然變天了,氣溫驟降十幾度,到了晚上更是降到了3℃,虞女士羽絨服圍巾手套皮鞋齊上陣,從頭武裝到腳。
邊城調侃:“喲,這個穿羽絨服的還是我們愛美如命的虞女士嗎?”
虞女士給他比了個拳頭,“你小子皮又癢了是吧!”
“這麼冷的天你出去幹嘛呢?”
“遛狗啊,和小江一起。”虞女士鏡頭一轉對準了旁邊的江寒酥。
江寒酥穿著白色毛衣戴著黑色堆堆帽,如玉一般白亮的臉蛋凍得紅撲撲的,漆黑的眼珠子亮晶晶,眼睫毛又長又翹,忽閃忽閃像排小扇子一樣。
邊城第一次感受到來自美貌的強烈衝擊。
說真的,邊城對美貌這東西不怎麼敏感,畢竟家裡就有一個大美人,擱誰天天看也得免疫。
這可不是吹牛。虞採蓮年輕的時候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美人,明豔大氣的長相,婀娜多姿的體態,用別人的話來說就是“她要是生在古代,就憑那長相也得是豔壓群芳統領後宮的皇后。”
由於一看見長得好看的他就下意識地將其與虞女士對比,潛移默化中抬高了他的審美標準,導致他有一次在機場看到某以美貌著稱的女明星竟然覺得也就那樣。
江寒酥手裡拿著一杯奶茶,用另一隻手跟他打招呼,“嗨!”
邊城一時有些手足無措,還沒來得及打招呼虞女士就把鏡頭又拉回去了。
虞採蓮把手機拿得稍遠一些,這樣她和江寒酥就能同時出現在鏡頭裡了。
江寒酥也是長髮,氣質溫和,像個透白的瓷娃娃一樣,兩人站在一起邊城覺得跟自己比起來他倒更像是虞女士親生的。
兩人牽著猛牛在廣場悠哉悠哉地散步,猛牛看見前面有一隻黃色的拉布拉多,歡天喜地的要去找人家玩,一個加速直接掙脫了江寒酥手裡的牽引繩,差點把江寒酥帶倒。
江寒酥一邊追一邊喊,虞採蓮在後面笑得前俯後仰的同時還不忘打趣自家兒子,“你看人家猛牛年紀輕輕就知道主動出擊找媳婦兒了。”
“那你把手機對準猛牛,我跟它學著點。”邊城笑著說。
猛牛先是搖著尾巴圍著小黃轉圈圈,然後又去舔人家的鼻子,生動的詮釋了什麼叫舔狗。
小黃的主人是一個年輕小姑娘,她第一次見黑色的拉布拉多還挺好奇的,光顧著看猛牛反而對它的行為沒怎麼在意,江寒酥則是低著頭恨不得把臉撕下來揣兜裡。
看完了狗小姑娘才注意到狗主人,和江寒酥對視的時候她的心瞬間漏了一拍:好精緻的一張臉!
邊城一開始也是看猛牛的熱鬧,看了沒兩秒注意力就回到了江寒酥身上,他以前怎麼沒發覺原來江寒酥這麼高,比那個小姑娘足足高出一個頭。而且他身姿挺拔儀態非常好,有一種舞者的氣質,優雅華貴。
由於兩人身高差比較大,江寒酥和小姑娘說話的時候一直低著頭,露出修長如天鵝的脖頸,邊城的目光不自覺地被吸引,腦海裡躥過一個詞——玉頸生香,隔著螢幕忍不住想要觸控。
江寒酥不喜交際奈何小姑娘過分熱情,兩人的交談大部分時間都是小姑娘在叭叭叭,對於小姑娘提出的問題江寒酥雖然表現得不是特別積極但也是有問必答,直到最後小姑娘提出想要加他的微信。
虞女士在一旁給邊城現場直播,“喲喲喲,看到沒,我們小江多受女孩子歡迎,小姑娘找他要微信呢。”
邊城心裡莫名其妙湧上來一股酸意,一隻手重重把菸頭掐滅,另一隻手直接掛了影片。
剛結束通話就後悔了,江寒酥到底加沒加她微信?
片刻後虞女士收到邊城的微信—“他給了嗎?”
虞女士回覆—“神經病啊你,給你現場直播你不看非得發微信問。”
邊城罕見地對他老媽撒謊—“剛才有電話進來。”
“給了。”
給了?!他怎麼隨隨便便給陌生人微信!而且還是女孩子!邊城憤憤地想,絲毫沒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
江寒酥並非來者不拒的性格,但對女孩子的請求他通常很難開口拒絕。小姑娘的心思一眼就能看出,他點了透過之後指著虞女士說道:“我媽不讓我早戀。”
虞女士在一旁正看熱鬧呢,猝不及防多了一個好大兒,接收到江寒酥求救的訊號虞女士演技瞬間上線。
“啊,對對對,我們家家規,孩子三十歲才能談戀愛。”
三十歲才能談戀愛!小姑娘的天靈蓋差點被震碎,這是什麼奇葩家規,乾脆直接規定六十歲才能談算了,一結婚就白頭偕老了。
小姑娘一臉不可置信的走了,她一離開虞女士的嘴角就壓不住了,蹲在地上笑得肚子疼。
哈哈哈哈哈……
另一頭的邊城鬱悶得要死,回床上躺了一會兒又起來站視窗抽菸。
從視窗望出去,五十米開外的小吃街燈火通明,而他們這條街就暗得多,路燈老遠才有一個,還不怎麼亮。
黑摸摸的街道,邊城很快察覺出一些不對勁的地方,那就是街上陸陸續續出現了站街女。
一個男人來到浴足店前面,一個穿著短裙的女人過來搭訕,很快兩人從旁邊的小門進去了。
看來當地掃黃打非的工作任重道遠啊。邊城沒想管,哪個城市沒有這檔子旮沓事兒,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煙吸完了邊城又回床上躺下準備睡覺,忽然他騰地坐了起來。
華投場十幾歲就出來混社會,現在都三十上下了,像他這種情況的這個年齡多數都已經結婚了,他的婚姻狀況竟然還是未婚。即便沒結婚女朋友大機率還是談過的吧。
或許有正在談的也說不定,他個人的感情狀況可能也是一個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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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邊城順利和遊弋張辰在飯店匯合。
正值午餐時間,飯店裡人多,他們找了一張最靠裡的桌子。
遊弋一邊燙碗一邊問邊城,“老大,接下來我們是繼續調查那個KTV嗎?”
“不急,我們的當務之急是要確認死者是華投場。吃完飯我們去找一下房東,看能不能在屋裡找到華投場的毛髮。”
“那屋子房東已經清理過了,估計只能去洗手間碰碰運氣。”
為了把房子儘快租出去王廣軍不但自己搞了一次衛生還專門請了兩個保潔阿姨來仔細打掃了一遍,現在要找說實話可能性已經不大了,真的只能碰運氣。
可惜這一次運氣沒能站在他們這邊。
保潔阿姨打掃得非常乾淨,三人把門縫裡都找了也沒找到一根頭髮。
這套房子是精裝修,收拾過後整整齊齊漂漂亮亮,邊城突然問王廣軍,“你這房子租金多少?”
“2500。”
“那他租多久了?”
“這個我就記不清了,反正好幾年了,因為之前他交房租都挺準時的所以一開始他欠房租我都沒催他。”
“他是一個人住嗎,還是和人合租?”
“一個人住。”
“他一個人租這麼大房子?沒女朋友嗎?”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我很少來。不過之前有個女的帶孩子來找過他,找他要撫養費,那女的在外面敲門敲了大半天,他在裡面就是不開門,女的在外面又哭又鬧。”
邊城心裡一顫,喜上眉梢,趕緊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對面老陳跟我說的,他們當時還出來勸過那女的。”
邊城把門開啟,指著正對面問:“就這一家嗎?”
“對。”
邊城過去敲門,很快門開了,一個大爺探出頭來。
“你們找誰?”
邊城亮出警察證,“您好,我們是警察,找您瞭解一點情況。”
大爺慌了:“我我我也沒幹什麼違法亂紀的事啊。”
邊城生怕他一把把門關了,趕緊解釋:“我們不是來調查您的。”
大爺一聽安心了,把門敞開讓他們進去。
慶幸的是大爺對那對母女印象深刻,當時他和老婆輪流去勸那個小姑娘她才離開的。
提到這事陳大爺義憤填膺,“自己租兩三千的房子孩子的撫養費卻一分不給,不是個男人。”
邊城問:“那女的是本地口音嗎?”
“她就本地人,她自己在那裡哭訴,說她媽生病把錢花光了,她帶著孩子從永德永康走路走過來的。我聽著都心酸,最後我老婆給了她兩百塊當路費。”
“您還記得她的長相嗎?”
“長什麼樣記不清了,不過她很好認的,脖子上有挺大一塊青色的胎記。”
“她提到過自己的名字嗎?”
“她自己的名字沒提過倒是提過她女兒的名字,華月兒。”
“她多大年齡?孩子多大?”
“那姑娘當時看起來還挺小,二十多點吧。孩子大概兩歲左右,現在應該七八歲上小學了。
邊城隨手查了一下,永康鎮差不多六萬人口,要找一個20—30歲,帶娃,頸部有胎記的女人應該不難。
還好邊城開了車過來,三人立即趕往永康。
說不難其實也有點難,到了以後當地民警調出來永康鎮20-30歲的女性有接近四千人,已生育且孩子在7-8歲之間的女性有九百多名,要一個一個檢視無疑要花費大量時間。
邊城想起她女兒的名字,讓民警輸入其名字進行搜尋,結果顯示根本沒有叫華月兒的女孩。
這可不妙,說明這個女人很可能已經帶著孩子改嫁到其他地方去了,如果真是這種情況那麼她的戶口肯定也已經遷走了。
目前的形勢已是迫在眉睫,必須得爭分奪秒,邊城讓遊弋留在派出所逐一篩查九百多名符合條件的女性,他則帶著張辰在當地民警的幫助下進入每個村找村幹部幫忙尋人。
皇天不負苦心人,他們在一個村長的幫助下終於找到了目標。
這個女人叫杜圓,她的確是改嫁了,但沒有嫁到外地,而是嫁給了本村一個離異的男人,之所以查不到華月兒這個名字是因為孩子已經改名隨繼父的姓。
杜圓聽到邊城提起華投場的名字顯得十分牴觸,不願多談,邊城覺得她是不想在現任老公的面前提前任的事,於是把她帶回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裡杜圓一開始還是什麼都不願說,直到邊城告訴她華投場可能已經死了,她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過之後又開始小聲啜泣。
“他活該!他活該!”
杜圓不停地罵這三個字,盡情發洩著心中的委屈。
雖說逝者已逝,但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邊城把空間留給她任由她發洩,關上門去了外面抽菸。
派出所前面有個小院子,邊城一出來就看到院子裡面站著兩個人。
杜圓現在的老公和她的女兒。
邊城把抽出來的煙夾到耳朵上,走過去摸摸小女孩的頭,說:“別擔心,你媽媽不會離開的。”
這話是說給小女孩聽的,也是說給旁邊的男人聽的。
“那我媽媽什麼時候才能回家?”
“很快,等你和爸爸回家做好飯媽媽就回來了。”
小女孩歡欣雀躍地搖晃爸爸的手,說:“爸爸,我們買條魚回去吧,媽媽最喜歡吃水煮魚。”
老實巴交的男人不善言辭,他朝邊城深深鞠了一躬表達內心的感激之情,然後帶著小女孩走了。
約莫半個小時後邊城去接了杯水進去放在杜圓手邊。
杜圓低著頭抹眼睛,許久之後才抬起頭,雙眼紅腫,“你們想問什麼,問吧,我還趕著回去做飯。”
“你老公帶著你女兒給你買魚去了。”
提到老公和女兒杜圓的情緒明顯好轉,“請不要跟他們提華投場的事,尤其是在我女兒面前,她已經記不得我帶她去找過她親生父親的事。”
“這個請放心,”邊城說,“關於華投場的事僅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得到他的許諾杜圓終於將她和華投場之間的事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