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以為太和福利院這種被人遺忘的地方條件應該不怎麼樣,現實正好相反。
太和福利院依山而建,兩面靠山,其他兩面是兩米多高的圍牆。大門很氣派,全銅的,邊城目測寬超過2米5,高超過3米,以目前市面的價格來看至少兩萬。
這不正常,大部分的福利院為了多拿補助巴不得看起來越爛越好,只有大城市的兒童福利中心會搞搞面子工程,但也只會把錢花在住宿生活方面,絕不可能用來裝這麼奢華的大門。
邊城按了門鈴,對講機裡很快響起了一位女性的聲音。
“請問您找誰?”
邊城將警察證對準攝像頭,“我們是市公安局的,找你們院長了解點情況。”
“好的,請稍等。”
三分鐘後大門開啟了。
陳小慧跑得氣喘吁吁,說:“不好意思啊警官,剛才在四樓給孩子們換床單。”
“沒事沒事,不著急,辛苦你了。”
進到裡面邊城和孟西西都有些吃驚,這哪裡像福利院啊。
四層小樓修得像鄉村大別墅一樣,院子很大,有現代化的操場和籃球場,操場旁邊還栽了好多果樹,甚至還有兩株觀賞用的大型羅漢松。
“我媽在一樓,正在給孩子們做飯,麻煩你們先到三樓辦公室坐一下,我去叫她。”
“別別別,”邊城趕緊阻止她,“給孩子們做飯要緊,我們不趕時間。”
“兩位吃過了嗎?沒吃的話在我們這將就吃點。”
孟西西同志堅定傳承黨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優良傳統,立刻拒絕道:“不”
“還沒呢,正愁不好找地方吃飯,真是謝謝了。”
“那我去跟院長說多加兩個菜。”陳小慧一臉嬌羞的走了。
陳小慧一走孟西西立刻問邊城:“你不是教育我們不能佔老百姓便宜麼?”
“那是一般情況,現在是特殊情況。”
“哪裡特殊了?”
“沒看見你領導我都動用美色了麼。”
“哦……”難怪剛才那女生突然臉紅,一臉春心蕩漾的模樣。
“你留在這裡我出去看看,如果他們問起你就說我上廁所去了。”
邊城順著樓梯先上到了四樓。
第一個房間和第二個房間都是關著的,窗簾也拉著看不到裡面;第三個房間雖然關著但沒拉窗簾,可以看到裡面有四張雙層床,還配了八張書桌;第四個房間是開啟的,裡面沒人,有兩張單人床,沙發、衣櫃、梳妝檯等等,應該是工作人員的臥室。
第四個房間過後就是下樓的樓梯,樓梯旁邊還有一個房間,門上寫著“沖涼房”三個字。邊城過去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他往裡走,發現裡面分為男生浴室和女生浴室,他往男生浴室去,裡面挺大,牆上掛著四個淋浴頭,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款式,走近一瞧,德國高儀的。
他從樓梯下到三樓,從右向左,分別是浴室、圖書室、院長臥室、接待室、院長辦公室。
二樓是孩子們學習翫耍的地方,他看到一個女老師帶著十幾個孩子在做遊戲。
最後來到一樓,右邊兩間房是關著的,過去依次是食堂和廚房。廚房大門和食堂大門挨著,他站在食堂門口就能將廚房裡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
“媽,你說警察干嘛來了,會不會是找到哪個小寶貝的父母了。”
“專心切你的菜,等會兒不就知道了。”
“要是找到小蘭的父母就好了,我和張姐帶不熟她,天天晚上吵著要媽媽,怎麼哄都哄不好。”
“你話怎麼這麼多,待會兒吃飯給我安安靜靜當個飯桶就行,沒點名讓你說你就給我把嘴閉緊,不要什麼該說不該說的都往外說,記住了,多說多錯少說少錯不說不出錯。。”
陳小慧有些委屈:“你幹嘛對我發火,我說錯什麼了,我不就猜了一下他們是來幹什麼的嘛。”
顧漣漪自覺剛才語氣過於嚴厲,聲音低下來:“我哪裡是在發火,我是在教你少說話多做事的道理。”
邊城悄無聲息地離開回到三樓。
約莫一刻鐘後顧漣漪和陳小慧端著飯菜上來了,五菜一湯,有雞有蝦,可謂豐盛。
邊城趕緊上前接菜,“真不好意思,給您添麻煩了老院長。”
“不麻煩不麻煩,就多雙筷子的事。”
佝僂的背影,花白的頭髮,掌心的厚繭,邊城以為顧漣漪是七八十歲的老太太,實際顧漣漪才57歲,比他媽還小一些。
四個人就著辦公室的矮茶几吃飯,邊城個子高彎腰彎得難受因此吃飯吃得很快,幾大口把碗裡的飯吃完就放下筷子了。
“是不是飯菜不合口味?”顧漣漪問他。
“啊不是不是。”邊城胡編亂造找了個藉口,“下山那個路不好走,吃多了待會兒胃裡顛得難受。”
“你明年來就不會了,等過年成章哥就要回來修路了。”陳小慧順口就接了話。
她話還沒說完左腳小拇指上突然一陣鑽心地疼痛,顧漣漪狠狠踩了她一腳然後飛速移開。
剛才顧漣漪才在廚房提醒了她,她馬上反應過來自己說錯話了。
那一腳她看到了,邊城也看到了,他沒有再提竇成章的名字。
吃完飯陳小慧收拾碗筷出去了,邊城臨時決定改變策略,拿出公家辦事的態度對顧漣漪說需要她配合調查一起命案。
“請務必如實回答我們的問題,撒謊或者隱瞞都將承擔法律責任,您聽清楚了嗎?”邊城擔心她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特意說得很慢。
“聽清楚了。”
邊城故弄玄虛從夾克裡掏出一支鋼筆放在茶几上嚇唬顧漣漪,十分嚴肅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了,全程錄音請謹慎回答。”
“好的。”顧漣漪笑著回答,鎮定自若。
“請問您是哪一年到的太和福利院?”
“198…7年吧好像是。”
“之後一直在這裡工作嗎?”
“是的。”
“那葉墨文和金迎春這兩個孩子您還有印象嗎?”
“有印象。”
“您和他們關係怎麼樣?”
“挺好的,倆孩子都很孝順。”
“他倆還有親人在世嗎?”
“這個不清楚,他倆都是棄嬰,沒有人來找過他們。”
“他倆後來結婚了您知道嗎?”
“知道,我就是證婚人。”
“您覺得他們感情怎麼樣?有沒有見過他們吵架或者打架之類的?”
“他們感情很好,我從來沒見過他倆拌嘴,更別說打架了。”
“後來他們夫妻倆一起跳樓死了,這個您知道吧?”
“知道。”
“在這之前他們當中有沒有誰私下向您抱怨過對方或者提到過不順心的事?”
“沒有。這倆孩子都是報喜不報憂的性格。”
“他們跳樓的事兒是誰告訴你的?”
“是警察通知我的。”
“那是您給他們料理的後事嗎?”
“是。”
“您一個人嗎?”
“不是,我一個人忙不過來找了小章幫忙。”
“你說的小章是竇成章嗎?”
“對。”
“他和他們的關係怎麼樣?”
“就,一般。”
“那和他們一起長大的孩子中有沒有和他們關係特別好的?”
“和他們年齡相仿的有七八個,要說關係特別好的沒有。他倆比別的孩子聰明,也比別的孩子勤奮,別的孩子總想著玩,他倆不一樣,總湊在一起學習。”
“那他們有沒有特別要好的同學或者特別要好的同事?”
“這個我不清楚,他們沒跟我提過。”
“您這有沒有他們夫妻倆的照片?”
“有的,每年過年我們福利院都要拍大合照,相簿在我房間,你們坐一下,我過去拿。”
“好的,辛苦您了。”
顧漣漪起身去臥室,回到房間後輕輕反鎖房門拉上窗簾,窸窸窣窣從枕套裡掏出一個老年機。
“他們找來了。”
資訊發出後過了幾秒她將其刪除然後迅速將手機塞回枕套裡藏好,然後從床頭櫃裡取出相簿出去。
“不好意思久等了,年紀大了一時忘了放在哪裡,好一通找。”
顧漣漪將畫冊攤在茶几上,翻到其中一頁,說:“這是他們來福利院的第一個春節拍的,我腿上一左一右抱著的就是他們兩個,才幾個月大。”
然後每翻一頁顧漣漪都會指給他們看。
“這是兩歲的。”
“這是三歲的。”
……
“這是七歲的。”
“這是八歲的。”
……
“這是十七歲的。”
“等等,”邊城打斷他,指著葉墨文身邊比他高出一截的男生問:“這是誰?”
“這是小章。”
“哦,他就是竇成章啊,他個子挺高啊。”
“呃,是挺高的。”
“看起來一米八好幾吧?”
“可可能吧,我也不知道具體多高。”
“他現在在哪裡工作?幹什麼的?”
“在深圳上班,好像是程式設計師還是工程師來著。”
“最後問點跟命案不相關的,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沒事兒,你問。”只要不問跟竇成章有關的就行,顧漣漪想。
“我看貴院條件不錯,比市兒童福利中心的設施還好上一些,應該不是政府撥的款吧?”
事與願違,怕啥來啥,顧漣漪面色平靜,心跳都要衝到一百八了。
“是小章出錢弄的,他那工作還可以,收入不錯。”
“哦,這樣啊。”
邊城起身,收起茶几上的鋼筆同顧漣漪告辭,“謝謝院長配合,今天打攪了。”
“應該的,配合警察工作是我們公民的義務。我送兩位出去。”
邊城的車消失在視野後顧漣漪立即回臥室檢視監控,操場邊的攝像頭將邊城從四樓晃到一樓的過程拍得清清楚楚。
顧漣漪的心唰的涼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