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氣象臺16點發布颱風橙色預警，預計我市今夜到明天有大到暴雨，區域性大暴雨，偏東風。南部沿海海面8到9級，其他地區7-8級。假期返程遇上風雨過程，屆時會對交通出行帶來一定影響，請大家持續關注颱風的最新動態，留意氣象部門釋出的最新預報預警資訊，合理安排出行計劃。”

這是張大軍今天收到的第二條颱風預警資訊，看完資訊他把手機揣回褲兜裡，拿著傢伙往墓園A區走去。

張大軍在這個墓園守門17年了，這個墓園雖然大但這裡的每個角落他都瞭如指掌。墓園B區後面是一座大山，叫仙鶴山，山上有不少野豬，為了不讓野豬躥進園區裡，整個墓區周圍都用鐵絲網圍了起來，即便這樣有時還是會有野豬把鐵絲網咬爛鑽進來。為了以防萬一張大軍平時巡邏身上都備著鐵棍。

颱風要來了，極端天氣下野豬更容易亂竄，去年有次刮颱風園子裡跑進來一頭大野豬把門衛室的大門撞得哐當哐當響，著實把張大軍嚇得不輕，從那以後每次收到颱風預警資訊他都要沿著鐵絲網巡視一遍，如果鐵絲網有被咬壞的地方可以及時修復。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大朵大朵的烏雲被風推著像是在競跑馬拉松。張大軍加快步伐爭取在大雨落下來之前巡視完。

正值國慶假期，整個園區就他一個人上班。一個人上班的情況他每年都會遇到那麼幾次，從來沒覺得怕過。

不一會兒開始起風了，樹葉發出蕭蕭颯颯的響聲，像是在哀泣，張大軍沒來由地竟有點心悸。

不到五點天空驟然黑了，大雨比他想象中來得更急更快，他沒有帶傘也沒有帶手電筒，C區還沒巡視他也顧不上了，急匆匆往門衛室跑。

因為天氣的原因今天前來祭奠的人非常少，上午一個，下午一個。張大軍剛跑回門衛室，下午進去的那個長頭髮的年輕小夥子也跟著出來了。

滂沱大雨，小夥子渾身溼透卻依舊不慌不忙的，彷彿是在雨中散步一樣。

大雨打溼了他及肩的長髮，貼在頭皮上，臉頰旁，非但不顯得狼狽反襯得他五官愈發立體。

停車場離門衛室還有四五百米的距離，張大軍叫住他給了他一把傘，小夥子接過傘向他道了聲謝，然後撐著傘不緊不慢地往停車場的方向去。

見他走遠了張大軍才喃喃道：“竟然真有人長得跟塊玉似的……”

張大軍對這個小夥子印象比較深刻，不是因為他留著長髮，而是因為那張臉。他讀書少，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詞彙去形容，如果非要形容的話他只能用他認為最頂級的詞彙：好看。

其實還可以形容得更好：特別好看！

他從來沒見過一個男人的臉長得那麼小，巴掌大的臉上恰到好處的分佈著精緻的五官，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眶，立體得像外國人，卻又有一雙比黑寶石還明亮的眼睛，和他對視的時候感覺整個人都要被吸進去了。

可能是混血兒吧他想。

他還記得這個小夥子第一次來是2015年，墓園裡安葬的是他的母親。每年的10月6號他都會來，而且從來都是一個人，沒有其他人陪同。

除了他好像也沒見過其他人來祭奠他母親。

今天是他第一次和小夥子說話，也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的看他。近在咫尺才發現他不但長得好，面板也好，透白得跟塊玉似的，剛才他伸手過來接傘的時候那手背白得像在反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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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風驟雨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下午三點左右才停歇。園區裡栽種了不少花草樹木，風雨過後倒的倒，折的折，一片狼藉。

估摸著今天也沒什麼人來張大軍索性關了大門，拿上掃帚鏟子開始打掃衛生。

整個園區很大，分為A、B、C三個區，張大軍掃到天黑也僅僅只打掃完A區。

第三天天氣終於轉晴，這也是他值班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就可以休假了。吃過午飯他立馬帶上傢伙又出發了，想到馬上就可以回家看孫子他做事都更有勁了。

C區是一片坡，從上到下成階梯狀分佈，共16層，每一層都栽有半人高的塔柏將其隔開。張大軍從上而下哼哧哼哧一通掃，越往下掃越覺得臭味明顯，不知道是不是前兩天有小動物鑽進來死在裡面了。

掃到倒數第四層的時候他看到一個墓穴前堆放著一個購物袋，鼓鼓的，張大軍以為臭味是從那兒發出來的趕緊走過去，結果袋子裡是一件薄羽絨，展開了看發現吊牌都還沒摘。

是新的。張大軍有點想帶回家給老伴兒穿，正好冬天快到了。

想了幾秒還是算了，死人的東西太晦氣了，老伴兒跟他吃了大半輩子的苦，買件新的也就一兩百，他又不是買不起。

墓前還有一束花，花瓣都被大雨打掉沖走了，只剩下花杆，他索性把花杆裝到購物袋裡面一起提到垃圾站扔了。

回來了那臭味還在。

不是枯枝敗葉那種臭味，是腐爛的肉類發出的那種臭味。

繼續掃啊掃，還有兩層就完事了，張大軍埋頭苦幹向最後的勝利發起衝鋒。惡臭越來越濃燻得他想吐，他懶得回去拿口罩強忍著繼續打掃。掃著掃著眼前出現了一株倒塌的塔柏，他放下掃帚過去把塔柏扶起來，發現下面竟有一個30公分左右的四四方方的木箱。

臭味在這一刻達到頂峰，毫無疑問這個木箱就是源頭。

他們這地方有用豬頭祭奠的習俗，祭奠過後人們一般都會把豬頭帶走，偶爾也會有客戶忘了帶。

不過，以這盒子的大小來看好像不太能裝得下整個豬頭……

但也有可能是乳豬的豬頭或者大塊的五花肉。

唉，管他呢，裡面裝的啥都跟他沒關係，臭得要死，等會兒打掃完了他回去找個大垃圾袋來套上扔了。

下午四點半，他終於打掃完了整個園區，心情舒暢的哼著歌回到門衛室。

園區裡的垃圾桶都很大，用的垃圾袋自然也大，垃圾袋是定製的加大加厚款，5塊多一個呢，用來裝一個小箱子似乎有點浪費。

找了一圈他終於找到一個藍色的塑膠袋，上個星期買橘子水果攤老闆送的，不大不小正合適。

出門沒幾步他又返回來拿了兩個口罩戴上，剛才那氣味簡直就是生化武器，燻得人反胃，比農村的糞坑還臭一百倍。

經過將近一天的照射地面基本都已經幹了，張大軍把塑膠袋在地上擺好然後彎腰去搬木箱。

一使勁才發現這個不大的木箱竟然還挺沉，跟個鐵塊似的。

太臭了！張大軍把木箱往塑膠袋裡隨意一扔提上就走。

“撕拉”一聲，

媽的，塑膠袋破了！

“哐當”，木箱重重摔落在地上，還反彈了一下。

等等，他怎麼好像還聽到了金屬碰撞的聲音！

難不成裡面真是鐵塊？

可這分明就是一股屍體腐爛的味道啊。

……

但說回來，這重量的確有點不正常…

要不開啟看看？？？

算了吧，都這麼臭了說不定開啟裡面全是蛆。

可是袋子破了總不能抱著走吧，離垃圾站還有一兩百米呢，抱著一箱子蛆走能把他膈應死。

張大軍看著箱子上的鎖頭靈機一動——把爛掉的塑膠袋扭成一條繩系在鎖頭上，提著走不就行了。

為了避免拉斷他把塑膠袋對摺了一次再扭，鎖頭不大，剛好夠塑膠袋穿過去。他繫了個死結，看起來挺牢靠的。

系得是牢靠了，可惜不牢靠的是鎖。

剛走出幾步鎖頭就不堪重負“嘭”的一聲彈飛了，箱子一個翻轉底朝天直接蓋在了地上。

叮裡咣啷，叮裡咣啷，

這一次，他是真真切切聽到了金屬的撞擊聲。

沒來由地，前天那種心悸感又來了，甚至比上一次來得更猛烈。

張大軍的雙手不自覺地顫抖，他彎下腰手還沒夠到箱子又收了回來，往往復復好幾次，最後終於鼓足勇氣一把將箱子掀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樹上的鳥兒受到驚嚇，撲稜著翅膀拖家帶口的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