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嘉意差不多整個人都悶在被子裡，但腦袋沒有，他緊閉著雙眼，微微張著嘴，呼吸聲聽起來有些重。
窗外的燈光自然而然地打了進來，與走廊的燈一起照亮了臥室，單淮蹲下來看著謝嘉意的臉，一時間忘記自己要幹嘛。
單淮摸了摸謝嘉意的頭，非常燙。
他從床頭櫃裡找來了體溫計，塞進謝嘉意嘴裡，然後起身去廚房燒了杯熱水，倒完水再回來抽出體溫計。
39.3。
單淮看著這幾個數字皺起了眉，他起身去謝嘉意的衛生間洗了下毛巾，然後搭在謝嘉意的腦門上試圖物理降溫，說實話他知道作用不大。
謝嘉意睡的很沉，單淮這一系列動作都沒有把他吵醒，單淮拿著從床頭櫃上翻出來的藥無奈地站在床邊，然後輕輕晃了晃謝嘉意。
謝嘉意很重地喘了下氣，過了半分鐘才迷迷糊糊睜開眼，他半眯著眼，看見單淮啞著聲音說了句：“單淮？”
“謝嘉意，是我。”單淮猶豫了下，然後彎腰抱住了謝嘉意。
謝嘉意發著高燒，腦子轉的慢，於是就任人擺弄了。
單淮只是很短暫地抱了下他，也只不過是為了把他扶起來好喝藥，他把枕頭立在牆頭後讓他靠上，然後把衝好的藥遞給了他。
謝嘉意兩口把藥喝完，就抬著眼皮直勾勾盯著單淮。
單淮：“……”
“一個小時後再測測體溫，如果還是高燒就去醫院打吊瓶吧。”
謝嘉意很輕地“嗯”了聲。
然後問：“你怎麼來了？”
“江酲哥給我打過來的，他說你燒的下不了床。”單淮沒問他隊友在哪，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在演出沒空回來。
謝嘉意閉了閉眼，又“嗯”了聲。
無錯書吧單淮抽出手機看了眼，然後突然猛得抬眼，因為他想到謝嘉意沒吃晚飯，直接吃了藥。
會有什麼不好的作用嗎？
單淮咬了下舌尖，點了份粥和小菜。
他看著謝嘉意昏昏欲睡的樣子，輕聲說：“你先別睡，一會兒粥到了。”
謝嘉意繼續“嗯”。
單淮不想在這個時候打擾謝嘉意，但他看著謝嘉意微微皺著的眉和因為難受而略微粗重的呼吸聲，還是沒忍住帶著一絲火氣問：“謝嘉意，你為什麼生病？”
是因為昨天晚上淋雨了嗎。
因為和他一起在街邊擁抱，哪怕還在下著雨嗎？
謝嘉意整個人迷迷糊糊的，渾身沒力氣，鼻子很堵，呼吸也有些困難，頭也跟著陣陣疼，非常難受。他聽見單淮的質問聲了，他費力睜開眼，看著單淮有些生氣的模樣，又閉了閉眼。
然後單淮就徹底僵住了。
因為謝嘉意從被子裡伸出手握住了他的。
謝嘉意的手非常燙，男人寬大的手掌和指尖都有一層薄繭，就那麼包住了單淮垂在身側的手。
單淮有一種錯覺，好像發燒的人是他自己。
他連血液都在震驚和意外中沸騰。
房間內沒人說話，只有謝嘉意的呼吸和窗外樓道上來往的車輛發出能讓人輕易聽見的聲音，而單淮的呼吸是慢半拍的。
單淮看著謝嘉意，謝嘉意也看著單淮。
然後單淮聽見他說：“單淮，謝謝你。”
“但是，我很抱歉。”
驀地，好像有什麼東西瞬間分崩離析。
就在謝嘉意話音剛落時，單淮的手機鈴聲響了，是外賣到了。
單淮來不及去想謝嘉意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他的，來不及想自己以後該怎麼辦，來不及想這麼久的暗戀以及為了他做的那些決定到底算什麼。
單淮抽出了自己的手腕，逃離似的出了謝嘉意的房間，麻木地拿上了外賣。
謝嘉意躺在床上渾身是汗，他掀起眼皮看向走廊的方向，看見單淮面無表情提著外賣進來了。
“喝粥。”單淮把飯盒開啟，放到床頭櫃上，“喝完再睡一覺吧，我就在外面。”
單淮沒看謝嘉意，把一切安頓好後就走了出去。
他靠在二樓的欄杆上，瞳孔失焦，他不可抵擋地想到了昨天晚上遇到的畫面，謝嘉意早就知道自己喜歡他了吧，那麼他是因為什麼拒絕自己的，因為那個男生？或許他本來就不喜歡自己，所以拒絕得那麼幹脆。
一切都怨不得別人，所以單淮無法生氣，但他也沒有感覺到很難過，他就像情緒系統被關閉了一樣，或者說，其實他早就有了心理建設，在無數次想象自己和謝嘉意表白時，那個被自己刻意忽略的結果，早就想象過了。
只不過比他想象的來的要快罷了。
謝嘉意一直都沒有睡，他的角度能看見單淮衣服的一角，他安靜地看著那一角，直到過了半個小時，單淮下了樓，他才轉移了視線。
又過了幾個小時，期間單淮進來過兩次，來給他測體溫給他倒熱水，謝嘉意裝著睡，單淮也不出聲，他測完體溫看到降下去了就走。
窗外車輛減少了，此刻夜深人靜，不知道單淮在樓下幹什麼，他沒發出一點聲響。
而沒有睡覺的謝嘉意也只是看著走廊的亮光，無力地想著這麼久以來自己都做了什麼。
謝嘉意的隊友是在凌晨四點鐘回到俱樂部，他們以為單淮看完人就走了，所以看到謝嘉意正在給趴在桌子上睡著的單淮蓋被子這一幕很驚訝。
謝嘉意手疾眼快把食指放在嘴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單淮在天矇矇亮的時候又確認了一遍謝嘉意的體溫，37.5，降了很多，他無所事事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而謝嘉意也是稍微有點力氣就下樓看單淮在幹什麼，想讓他回去不用管自己了。
看著單淮睡著的樣子，謝嘉意的心底泛著酸，單淮不應該來的，自己都說了那樣的話，以單淮的性子他們以後是不會有什麼多餘的往來了，可他還是留下來照顧了自己一夜，自己該怎麼還。
幾個隊友點點頭，都放輕了動作，但單淮也沒睡多熟， 過了不到二十分鐘就自己醒了。
“醒了。”不遠處擦拭電鋼琴的趙倩說。
單淮點了下頭，“我去看看他。”
“不用看啦，謝嘉意退燒了，剛吃完早飯睡了。”
單淮腳步一頓，站直：“嗯。”
“我先走了。”
“嗯，謝謝你啊小朋友。”趙倩彎起眼睛笑。
單淮走後謝嘉意才從自己房間出來，倚靠在門口，看著單淮離開的背影。
趙倩回頭看他：“怎麼對小朋友那麼冷淡了，還讓我騙他。”
“昨天，剛挑明瞭一些事情。”謝嘉意說。
“挑明？挑明什麼？”趙倩挑眉。
“也不算挑明，就是說了一個拒絕他的話。”
“？謝嘉意，”趙倩一臉意外，“人家還沒跟你表白呢吧，你就那麼肯定他喜歡你？而且萬一人家也就是玩玩沒準備非要跟你幹嘛呢，你太自戀了吧。”
謝嘉意笑了：“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單淮一看就不是對感情敷衍不認真的人。”
“行了行了，你個資深老Gay，這都是你拒絕的第幾個了？”趙倩嘆了口氣，“說實話我真的很看好你們兩個，你一個大悶騷，他一個純得能掐出水的，真挺搭的。”
謝嘉意聳肩下肩膀：“他才多大，沒必要。”
趙倩擺擺手：“拜託哥哥，知道你們家家教森嚴不讓早戀不讓隨便談戀愛，可也不讓你搞同性啊，你都敢出櫃了還不敢搞個小弟弟？”
“你都說了是個小弟弟了，我到沒什麼，可他才剛高中畢業，什麼人還沒見過，可能是我確實做了什麼讓他誤會的地方，我改正，以後儘量遠離，總比一直這樣下去好。”
“不過，你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從自己房間裡走出來的孟嚴問。
“喂，你怎麼偷聽啊。”謝嘉意笑道。
“我可沒有，是你們聲音太大了，我房間門沒關嚴，自然就聽到咯，”孟嚴搭上謝嘉意的肩，“快說，你到底對人家有沒有意思啊。”
謝嘉意垂眸片刻，沒等他說話，趙倩就接話說:“行了，你看這麼久了，追謝嘉意的不止單淮一個是學生，你見謝嘉意拒絕誰是因為對方的年紀和學業？不都是因為自己不喜歡，也就單淮一個是因為怕人家年紀小走錯了，這還看不出來嗎。”
趙倩：“要我說啊，單淮看起來也沒有那麼思想不成熟，而且退一萬步講他都成年了，你也不是什麼渣男，互相喜歡的話就試試，慢慢來唄，你們一群小年輕有的是時間，不像我都快三十了，除了音樂其他真是懶得折騰了。”
此時謝嘉意連笑都笑不起來了，他盯著某一處，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在推開一個讓自己感到難過和後悔的人，可能是燒太久了，身上又沒了力氣，謝嘉意一聲不吭倒在床上趴著了。
孟嚴看著他一副失戀的樣子搖了搖頭，替他關上了門。
趙倩撇撇嘴，對孟嚴小聲說：“他就是從小生長環境和受到的觀念原因，不過這樣也好，讓他跟小朋友一起看清自己的心，都說了，他們有的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