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涼跪在龍床邊上,湊近皇帝低聲說道:“臣女這幾日在宮內,已經看出皇后娘娘的反心……”
“她不是皇后了……是、逆賊!”
“是。臣女看出了柳家逆賊的反心,可皇上知道,朝中有秦王,宮中有柳家,臣女怕貿然散出皇上被困的訊息,會叫秦王得逞,皇上仍然會被控制著不得自由。”
“永寧辦的好。”皇帝止不住的點頭,滿眼希冀的看著顧涼。
顧涼:“皇上,柳賊已經把控皇宮,即便臣女的解藥救了皇上,恐怕皇上也無法脫身,臣女的外祖願為了救皇上舍命和柳蔣兩家拼一拼!只求皇上重掌朝政時認我祖父一個好,莫叫葉家成了反賊。”
“你、你要調兵嗎?朕、朕幫你。”
這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先不說願不願意,皇帝最後的希望就在顧涼這裡。
其實但凡換一個人,皇帝都會猶豫一陣子,可偏偏是葉家,葉家是忠臣之家,他心裡最清楚!葉歸盛曾是他最忠心的臣子,他必定不會背叛自己的,只是葉歸盛沒有虎符,就像沒牙的老虎。
皇帝探手往龍床下面伸,“虎符,虎符在、在這裡。”
顧涼眼中寒光一閃,跪在腳踏上老老實實的沒有動。
“皇上,虎符乃重中之重!臣女不敢——”
“不許、說!不敢!永寧,朕,相信你,相信你們葉家……”
皇帝開啟暗格,把虎符遞了過去,顧涼眼睛一瞟,下面似乎還有一封黃紙,皇帝並未給她的意思,迅速關上了暗格。
顧涼雙手接過虎符,“待救出皇上之時,臣女定雙手奉還此物!”
“朕信你……你叫葉卿……去調最近的守備軍,調、五萬來……朕要把那兩個逆子,全都、殺了——”
顧涼摩挲著虎符,皇帝對葉家的信任但凡能早一些,他都不至於淪落到這個田地。
顧涼找出‘解藥’,給皇帝餵了下去。
藥效發作的很快,皇帝這幾日備受疼痛折磨,這時卻覺得四肢都有了力氣,激動的忍不住熱淚盈眶。
“永寧,待朕好起來,定會重重賞你!”
“陛下還請好好休養!今日之事切不可叫柳賊知曉,否則臣女再難給您送解藥來,反賊便要得逞了!”
“朕明白,你快些走吧!”
顧涼跟著賀院使順利離開了乾清宮,除了乾清宮附近把守森嚴,宮裡的守備還和以前差不多。
詔書未明以前,寧王和秦王誰都不敢先做這個逼宮的人。
顧涼順利離開皇宮,夜裡,她將虎符交給了葉歸盛。
“外公,皇叔怎麼不見了?”
葉歸盛摩挲著虎符的浮雕,意味深長的說:“今日早朝傳來訊息,安南王在封地起事,朝中沒有合適的平叛人選,便叫鎮北王帶了人去,是內閣的人定的。”
安南王反的倒及時,正好給了裴聿離京的機會,恐怕寧王和秦王也是這麼想的,裴聿不在京城,他們要反也算天時地利人和,就是不知皇叔能不能及時趕回來。
顧涼隱隱有些擔憂。
葉歸盛看著她,“最遲也就在這個月了,姣姣要不就告病留在府上,不要進宮去了。”
“外公,皇帝那邊必得有我在才行。您放心,我身邊有人保護,不會出事的。”
不久後,早朝之上
因為皇帝已經近一月沒有上過早朝,文武百官議論紛紛,風言風語不斷,所以這日朝臣在金鑾殿上站定,忽然發現龍椅邊上多了個位子,帷幔擋著,一個華貴的人影坐在簾後。
太監高喊叫百官見禮,眾人才知那後面的人竟然是皇后!
皇后竟敢來垂簾聽政?誰給她的權利!
百官起身後,陸續出列,言辭尖銳:“請皇后娘娘奏明陛下龍體究竟何恙!到底為何連續一月不能早朝!”
“娘娘不許旁人探望,意圖為何!”
“娘娘擅自垂簾聽政,可有皇上的恩准!”
“請皇上下詔立太子監國!內閣監國過久會叫國本不定!貽害萬年!”
皇后坐在簾後一概不聽,秦王裴荀默不作聲的看著她,直到下朝皇后都沒開過一次口。
朝臣魚貫而出,裴荀走在後面,來到一處廊下,有個太監在這兒候著。
“母妃有什麼指示?”
“皇后將乾清宮圍的水洩不通,無法探查皇上的情況,娘娘猜測皇帝病重時日無多,皇后遲遲不動手很可能是在尋找詔書,娘娘要殿下做好準備,且不可落入下風。”
太監耳語一番,躬身退了下去。
裴荀坐在回府的馬車上,蔣學士坐在一旁,說道:“既然如此,倒不如逼寧王一逼。”
“外祖明示。”
“皇上病重,需要早日立下太子穩固國本,叫朝中人多遞摺子,逼迫柳家謀反,這樣咱們就能以勤王之名動手。”
不到萬不得已,裴荀實在是不想做個逼宮,遭人詬病的君王,可他也等不了了,再等下去裴聿都要回來了。
“外公去安排吧。葛通那邊有動靜了麼?”
“柳家許了葛通好處,只要事成便將公主送給他,已經將萬奇然納入麾下。”
裴荀點了點頭,這會兒動手是最好的時機,他已經查清了寧王的佈局,比寧王的優勢大得多。
接下來幾日,秦王黨上奏求立太子的摺子多如雪花,就是內閣也撐不住了,直求要見皇帝一面。
皇后額上滲汗,看著許首輔說:“不是本宮不許你們見,只是皇上現在病得不省人事……等本宮回去,待皇上清醒時立即找大人來,問皇上下詔立旨。”
許首輔見好就收,躬身退了下去。
皇后慌張的找了寧王入宮,彼時已近黃昏,宮門快要下鑰了。
“明日早朝之上若還沒有個結果,本宮怕是要遭不住了,皇兒——這詔書便如此重要嗎!”
“實在萬不得已,倒也有旁的法子。”
寧王掐緊了掌心,“母后,我去見父皇,必要逼他拿出詔書,若不然也要在我寫的傳位詔書上,按下玉璽。”
“若真如此,便不能只是嚇唬你父皇了。”
皇后狠了心,“成敗在此一舉,我的兒,看你的了。”
宮門下鑰之前,寧王離開了皇宮,但這一夜註定不是個安穩的夜晚。
皇后回到宮中,換了身華麗的朝服,漏夜來到乾清宮。
賀院使和‘藥童’在此,內殿空蕩蕩的,沒有個生人氣,兩邊紅柱之間,黃條自樑上垂下,安靜的墜著。
皇帝躺在龍床上,一臉痛苦不堪,瞥見皇后便咬牙怒罵:“毒婦——”
“你們兩個退下。”
皇后遣走了賀院使和顧涼,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她嘆息了聲說:“陛下,您還要負隅頑抗到何時?”
“你、這輩子、也別想——”
“陛下可知今夜是什麼日子?我皇兒馬上就要打進宮來了。您看,偏偏是您無用的執著,馬上就要害死這內宮禁軍幾百上千條人命……”
皇帝瞪圓了眼,“你、敢——”
“臣妾為什麼不敢?臣妾的兒子是太子,皇上不仁,他也是被逼無奈。您重病纏身卻不下旨立儲,為了大雍的百年國祚,皇兒才不得不出此下策,這可都是皇上逼的。”
“除了柳家、你、你們還有幫、幫兇?!”
“您是說萬奇然?這個多虧了皇上,您貿然收回了青青的賜婚聖旨,可惹惱了葛通那個色胚。萬奇然是她的姐夫,臣妾答應他,只要他幫皇兒成事,不但封他做錦衣衛統領,還會把青青賜給葛通做夫人。”
“你、賣女求榮!”
“皇上何必說的這樣難聽,臣妾也是別無他法。”
皇后坐在皇帝身側,溫柔的說道:“陛下,臣妾再問您一遍,詔書在何處?”
“你、休、想!”
安靜的殿外忽然響起兵戈相見的動靜,皇后並不驚慌,抓著皇帝的手恐嚇:
“陛下真要等皇兒弒父那一刻,才肯交出詔書嗎?!”
“朕死也不成全、逆子、反賊!沒有詔書,他永遠是、弒父篡位的、暴君!”
皇后氣急敗壞的掐住了皇帝的脖子,直將人弄得翻了白眼才鬆開手。
“呵,沒有便沒有!屆時我皇兒自己寫一封詔書,再逼內閣那幫老東西按上私契,照樣可以偽裝成您立的聖旨!等您賓天,把這乾清宮翻個底朝天,臣妾就不信找不到玉璽。”
皇帝冷冷看著她,表情憤怒,心下卻在冷笑。
這蠢貨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把什麼事都賣的乾乾淨淨了。
所以說老天不站在她這一邊。
“母后——”
“皇兒!這麼快!”
“內宮上下都已經叫我和舅舅的人把控住了!”
寧王撥開皇后,來到龍床前,還不忘給皇帝行了個禮,“給父皇請安!”
“逆子!”
“請父皇見諒,這世上哪個梟雄起事不會流血,兒臣此時的成長,還需多謝父皇的狠心。”
皇帝差點沒氣吐血,若不是他自己犯渾,會丟了太子之位?
他安安分分的,等自己真的沒救的那天,自會把皇位傳給他,可這蠢貨呢?什麼都只知道聽皇后和柳家的挑唆,想他接下來要淪落的下場,皇帝絲毫不心疼。
寧王起身上前,“父皇,請您交出詔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