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四十章 白姑娘,多年未見,近來可好?

樓上,有佳人癱坐在地,一襲白衣輕紗,與初見之時的那一身黑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白幼蕊,一個尋常的可憐女子,和樓蘭一樣,一族之人在一夜之間皆死盡,只是與樓蘭不同,她的意志並不堅定,性格更是軟弱,分別多年,葉凡倒是沒想到她居然還沒有走出日月宗的轄域之內,混得還這般悽慘。

“白姑娘,真是好久不見了,可還記得葉某人?”葉凡笑眯眯地看著面前這位可憐女人,一樣的,他沒有心生憐憫,立場互換,他葉凡不一定能比她做得更好,他現在能活得滋潤,只是仗著有個好孃親撐腰罷了。

憐憫?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是最無價值的情緒之一。

廉價又無甚作用……令人作嘔……

這個世界強者與弱者力量相差太過懸殊了,就導致了人與修行者之間隔了一層厚厚的壁障,看不見摸不著,卻猶如一條天塹,將凡人與修行者遙遙隔開。

他們從生理上還能算是一種生物,但實際上呢?

猶未可知。

高階修士觀人間凡夫,便是那天上青雲,觀地上螻蟻。

人間一命價值幾何?

或許不值靈石一兩。

一念及此,葉凡心底突然升起一絲衝動,突然想要對這方天地說些什麼,想要與這個世間的修行者們說些什麼,然而下一刻這份沸騰心境便被他強行摁了回去。

有些狂言,氣象太大,從他嘴中吐出,會牽動他本就脆弱的向道之心,最後陷入自我消磨的虛無境地。

他現在還太過弱小了,無法背得起這些言語的重量,就像佛家立下大宏願,若是做不到,可是要受天劫百世輪迴之苦,才能抹去這份業障,他如今已是修道之人,有些話也不能輕易說出口。

“怎麼了,公子?”樓蘭神色凝重,看向葉凡的眸光之中閃過一絲擔憂,剛才公子的狀態非常不對勁,隱隱像是要跌境,體內靈氣浮動極大。

“沒事,想得太多,有點心累,我緩一緩就好了。”葉凡臉色慘白,連忙運轉靈氣收攏體內混亂的氣息,這才好了一些。

他沒有注意到,在剛才他那顆脆弱的向道之心瀕臨崩潰之時,識海之中的“乾坤磨盤”竟隱隱得轉動了一小圈。

磨盤之上代表水屬之坎的區域亮起了一道微不可察的小小光芒,那是一束青黑色的道紋,古樸而神秘。

葉凡揉了揉酸脹的眉心,重新看向了腳邊的女子,與初次見面一樣的姿態,當時他十歲,這白幼蕊十五歲,他站著,她跪著,轉眼八載歲月一晃而過,而今再見,物是人非,這一幅相似的畫卷就好像在昨天,未曾改變。

當時的她好似一隻擇人而噬的猛虎,氣勢正盛,對世間一切都看不起,對修行者都嗤之以鼻,此時的她卻像是一隻被拔光爪牙的病貓,驕傲全失,心氣墜入塵埃之中,徹底被這殘酷的現實打碎。

和那沐靈國的小公主沐雲兒有些像,但不全一樣……

她與沐雲兒最大的區別就在天生性格之上,沐雲兒性子剛硬寧折不彎,像是一隻高傲的玄鳥,有強烈的自毀傾向,只是葉凡手裡有她的皇姐這個軟肋,所以不算難控制。

白幼蕊則像是一隻刺蝟,看似滿身尖刺,其實內裡軟弱不堪,一觸即潰。

當年,她的一族親眷一夜之間皆死盡,被幾名邪道散修屠戮殆盡,只剩下她一人因為具有修行資質,被那幾名邪修高價賣了。

幾經轉手,被賣到了日月宗,作為一名爐鼎,她只是修習了一點點簡單的雙修法門,沒有人權,與普通貨物無異,宗門對這些普通的“貨色”處理都很隨意,基本上都是安排到各家收作侍女,下場如何全看運氣。

葉凡當時作為真傳弟子之一,地位尊崇,自然有份。

那一天,白幼蕊一雙擇人而噬的銳利眸子,在那些已經認命了點女子中間顯得極為醒目,被他一眼相中。

當時的白幼蕊身懷血海深仇,因為矜持,不想接受他人的施捨,特別是殺了她全族的就是這些“修真者”,還讓她變成了貨物,被轉手數次,她心中的怨氣已經撐破天去。

所以,白幼蕊拒絕了他的好意,選擇獨自闖蕩修真界。

葉凡當時對此事有些興趣,便選了她,隨手放了,想看看最後結果會如何。

結果,一目瞭然,白幼蕊當年年輕氣盛,心氣極大,但本事卻不濟,修真界殘酷的現實給她好好地上了一課,不僅八年沒能走出日月宗宗門疆域,而且修道一事上一直不得其門而入,沒有足夠的靈石供應,如今煉氣一重都沒有突破,只能在紫陽坊市的教坊司裡靠著凡間音藝苟延殘喘。

復仇?那更是遙遙無期,甚至這麼多年過去了,她那仇家都不一定還活著了。

蹉跎歲月八載,未曾破開煉氣一重的桎梏,這便是散修的常態了,像黃奪一樣機緣與天賦尚佳的散修畢竟只是少數,更多擁有修行資質的普通修真者比白幼蕊過得還要悽慘。

風餐露宿,朝飲甘露暮飲血,為了一兩顆靈石打生打死,都是尋常。

白幼蕊能在這紫陽坊市尋到一處安身立命之所,已經屬於運氣不錯的那一類了。

可以說,一般人在修真界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便是人生一大幸事,不敢奢求太多。

白幼蕊失魂落魄地癱坐在地上,身上輕紗薄翼緊貼肌膚,臉色慘白,雙眸無神,今日那黃奪的當眾輕薄,終於是耗盡了她最後一絲驕傲與心氣。

她勉強抬眸看著面前的錦袍男子,心底突然泛起一陣空虛,在她眼中,這為她出頭的男子與那黃奪沒什麼不同,男人都是一丘之貉,無非也是為了她的身體罷了。

既然,已經混到了這般田地,如今唯有委身於眼前貴公子,或者還有一絲期望報那血海深仇,至於最後,她會落得一個怎樣的悽慘下場,她不願想了。

累了,等報了仇,便直接下去見爹孃吧……

“幼薇多謝公子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唯有……”

白幼蕊搖搖晃晃得跪了下去,雙膝才要觸及冰冷的地板,然而地面之上好似升起了一道無形阻力託著她的膝蓋,不讓她徹底跪下。

“白幼蕊,相隔八年,才一見面就要對我行此大禮嗎?令本公子惶恐不安啊!”葉凡揶揄笑道,顯然剛才這丫頭失魂落魄還沒能認出他來呢。

白幼蕊悚然一驚,再次抬頭,便看到了一張有幾分眼熟的面孔,光看面貌她已經忘了,但這調笑聲音她卻不曾忘記,是當年買下她又放了她的葉姓公子。

昔日,在仙山腳下,他就這麼放了她,白幼蕊還心驚膽戰得過了好一段逃亡生涯,唯恐是這仙家小公子擁有變態喜好,給她希望又給她絕望,只是等她跑了三天三夜之後,還是沒等到任何追殺,這才放下心來。

靠著父親大人當年拼死傳給她的那套功法修行,一路跑到了這座繁華的大城,那時候她心氣還足,本以為可以很快修行有成,順利報仇的。

結果她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天份,在修行之路上沒有名師教導,所以阻礙重重,八年過去了,她未能寸進,始終卡在煉氣一重無法突破,只能靠著她的琴藝天份在這城中,勉強混個溫飽。

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白幼蕊自嘲一笑,低下了曾經高高仰起的頭顱說道:“葉公子,不知小女子如今的蒲柳之姿,還能不能入得了您的法眼,若是我自薦枕蓆……”

葉凡伸出玉扇輕輕挑起她白潤的下巴,譏笑道:“嗯,這媚意多了三分,加分,俗氣多了九分,要減分,語調偏高,心底隱隱不服,又偏偏無可奈何,這種絕望之中夾雜著一絲厭惡的情緒,表現得相當不錯,要加分,最後,滿分十分,我能給你打個六分,勉強及格啊,白幼蕊,不太行啊,當年那隻驕傲小鳳凰還能得個八分的,八年不見怎麼還退步了呀!”

就是這個語氣,白幼蕊完全回想起來了,真想在這公子哥的腦門上敲一悶棍,狠狠地敲!

一念及此,白幼蕊兩頰頓時浮現出兩朵紅雲,雙眸泛著血絲,羞怒交加,一口銀牙幾乎要當場咬碎。

這討厭的傢伙怎麼這麼多年過去了還是嘴巴這麼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