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血族中最為尊貴的玫瑰莊園的主人,慶典之日不僅僅是玫瑰莊園貴族身份的象徵。
更是象徵著洛尚伯爵在一眾貴族中顯赫的地位。
不像宋知棠預料的那般,慶典會在夜上枝頭之時舉行。
還沒到大中午,莊園鐘樓的鐘聲便被敲響,悠長的碰撞聲響徹莊園內每一個地方。
這代表著慶典儀式就要開始了。
伊蘭管家的提議果然帶著幾分重量,慶典的第一個環節在短時間內真的被轉移到了一層舉行。
洛尚伯爵也在慶典即將開始時姍姍來遲。
他找到了遊弋在大廳角落的墨修,面色有些發白:“如何了?”
宋知棠看了眼錯開洛尚伯爵一個身位靜靜站立在對方身後的伊蘭管家,對方朝她露出了一個禮貌的微笑。
紅豔豔的唇被人為勾出一個僵硬的弧度。
宋知棠莫名覺得脊背泛涼。
她眨了眨昳麗的眸,挪開了視線。
“父親,我並沒有在莊園裡找到他的身影,我想,他應該是已經離開莊園了。”
這個答案顯然不是洛尚伯爵想聽到的。
他狠狠皺起眉頭,下意識朝著四周空曠的各層走廊看去。
此時莊園內所有受邀前來的貴族都已經等待在了大廳內,他們戴上了莊園特意為他們準備的漂亮面具,上半張臉只露出一雙雙紅彤彤的眼睛在外面。
有不少的視線似有若無地朝他們這邊遊離過來。
洛尚伯爵隱忍著,呼吸都變得有幾分急促起來:“今天的慶典,不容有失,你再去檢查一下吧。”
司殷勾起唇應了,卻沒有動身。
洛尚伯爵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正想再開口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驚呼。
“快看,那是什麼?”
“天吶,是誰幹的?”
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聲驚呼吸引過去。
只見,寬敞典雅的旋轉階梯之上,正咕咚咕咚向下滾落著兩個圓乎乎的東西。
那東西黑白相間,甚至還沾染著暗紅色的血汙,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兩個腦袋。
司殷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宋知棠的眼睛。
宋知棠蒼白著一張小臉兒,下一秒眼前卻變得漆黑一片。
熟悉的松香氣息瀰漫在鼻腔,是司殷的味道。
她穩定了跳動的過快的心臟,只能憑藉銳利的聽覺能力去感受四周的反應以及那兩個莫名其妙出現的人頭。
人頭順著階梯一級一級滾落下來,直到滾到連線大廳的平臺都還未停止。
人群順勢為其讓出了一條通道,就這樣,兩個人頭順著人群間的偌大縫隙一路向司殷和洛尚伯爵這個角落裡滾來。
半晌,才在洛尚伯爵的腳邊一前一後停下。
在姿勢的調整下,兩個人頭的正面就這樣裸露在外面。
竟然是洛尚伯爵那兩個和血寵生的兒子。
“這…這不是亞歷山大子爵和盧卡斯子爵嗎?”
場上也有血族認出了兩個人頭的身份。
慶典還沒有開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人群中傳來唏噓聲。
洛尚伯爵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了。
“伯爵大人,這是怎麼回事啊?”
“是啊,怎麼慶典還沒開始,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真的是兩位子爵嗎?”
周圍的血族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起來。
因為慶典還未開始的緣故,宋知棠他們幾人並沒有提前戴上面具。
洛尚伯爵看向一旁的伊蘭管家,後者且臉色蒼白地盯著地上的腦袋一動不動。
正當大廳氛圍變得愈發緊張時,一道不大不小的男聲從不遠處傳來。
“在莊園慶典開始之前,恐怕要拜託各位,觀摩一場玫瑰莊園為大家刻意準備的表演了。”
男聲語調慢悠悠的,夾雜著幾分令人脊背生寒的狠戾。
“表演?”
“來之前沒聽說還有什麼表演啊?”
“什麼意思?是伯爵大人特意為我們準備的嗎?”
聽見這話,剛才因為搞不清楚狀況變得有些害怕的賓客都紛紛轉頭看向洛尚伯爵。
他們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期待。
以為這地上的兩個人頭是什麼假的障眼法。
洛尚伯爵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則像是腳步生根一般愣在了原地,他額角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以他的感知力,竟然根本就沒辦法判斷說話的這個人的方位,甚至…他都察覺不到對方的氣息。
“我親愛的兄長,怎麼不給大家解釋解釋嗎?發愣可不是一個禮貌的行為。”
那聲音又說話了,這次明顯是衝著洛尚伯爵來的。
“兄長大人?什麼意思?”
“這說話的…該不會是那個因為受了重傷一直沉睡的艾克頓子爵吧?”
“怎麼,伯爵大人臉色看起來不太好的樣子?”
場上的血族現在是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了。
但有些許心思敏銳的,察覺到了這氣氛的不對勁,暗暗猜測起現在這個發展是不是另有隱情。
“是的…”洛尚伯爵耐著性子,皮笑肉不笑提高音量說道,“這是我的弟弟艾克頓,他前不久才從沉睡中醒來,估計是一時起了興致想和大家開個玩笑。”
說著他像是有些忌憚一般,飛速轉移了話題:“今日是莊園的慶典,對於玫瑰莊園乃至各個家族來說,都是一個大日子,我想弟弟的表演應該結束了,不如,開始第一個環節如何?”
洛尚伯爵明裡暗裡提起了慶典的重要性,想提醒艾克頓如果要鬧事也得要分清楚場合。
他將視線轉向自己的兒子,暗示對方快點去找一找對方藏身的位置,否則任由對方如此下去,今日一定會出大亂子。
司殷接收到洛尚伯爵的眼神,但他只是微微挑起好看的眉眼,目光微不可察地從對方那張已經和“司殷”原本那張臉截然不同的臉龐掠過。
看上去,主神團隊似乎已經放棄了在這個副本里面試探的計劃。
但他心底湧起嫌惡,他向來討厭虛假的東西,特別是對方頂著和他一模一樣臉,妄圖染指他的人。
於是司殷反常地勾起唇,輕聲說道:“父親,您安排的環節,應該由您親自負責才對。”
在洛尚伯爵明顯有些錯愕的神情中,那道男聲再次在大廳中響起。
“諸位,在開始這個慶典之前的娛樂環節之前,我先給大家講個故事吧。”
“這個故事呢,講述的是一個家族內鬥的事情。”
“家族內鬥?”
“是和奪權有關嗎?”
“還有故事聽啊?這慶典是辦的越來越有意思了啊!”
男聲的出現已經吸引了場上所有貴族血族的注意力。
也許是因為如同司殷曾經告訴宋知棠的,這些貴族的日常生活太過無聊,主要是一點樂子就足以讓他們開懷大樂。
現在亦是如此。
不管男聲是從哪裡冒出來的,他們甚至都已經開始附和男聲,讓他快點講述這個故事。
“這個故事的背景是發生在一個地位崇高的家族,家族裡一共誕生了兩個孩子,他們同時具備了繼承人的身份和資格,但很可惜,小的那一個因為年幼孱弱,一直臥病在床。”
“因此,管理家族的重任心照不宣地落在了長子身上,可事物瞬息萬變,在長子繼承家族沒過多久,就出現了一個帶來了預言的親戚。”
“這個親戚告訴繼承者,他的弟弟將會奪去他的權利和地位,威脅到他的繼承人的身份。”
講述者娓娓道來,眾人聽得出神。
越聽卻越覺得有些耳熟。
這故事的背景…怎麼和洛尚伯爵和他的弟弟一模一樣啊?
這時,饒是再遲鈍,場上的眾人也都察覺出了一絲絲的不對勁。
結合洛尚伯爵此刻臉上怪異的表情,他們漸漸沒了聲音。
都屏息聽著這道聲音繼續講述著。
“這位繼承人因為預言的緣故,為此很是擔憂啊,他害怕自己所有的一切都被自己的弟弟奪走,於是趁著他的弟弟養傷的間隙,殺死了他。”
此話一出,場上再次發起了不小的唏噓聲。
這時,各式各樣的打量目光都看向了洛尚伯爵所在的方向。
“不過,命運就是如此的多舛,如我前面所說,事物瞬息萬變,繼承者的弟弟竟然在這樣一次謀殺裡,存活了下來。”
“雖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
“而繼承者也許是看著自己的弟弟拖著一副千瘡百孔的身軀,確實也失去了和他爭奪權力地位的能力,因此放過了對方。”
“更是編織了一個冠冕堂皇的謊言,欺騙他是因為家族裡遭遇了外來者的襲擊,他才受到了這麼重的傷害。”
“可笑的是,弟弟相信了自己親哥哥的話。”
發話者說到這裡就沒再繼續了。
但場上的所有血族都聽懂了這個簡單直白的故事的言外之意。
故事裡的繼承者,和身負重傷的弟弟,不就是洛尚伯爵和他的弟弟艾克頓嗎?
所以,如果故事講述的是真的話,洛尚伯爵…竟然為了權利親手殺害自己的親弟弟?
這樣的事情,放在血族裡,就有些駭人聽聞的啊!
要知道,就算是血族沒有人類那般深厚的情感,或者說親近的傳統。
但殘害同族這樣的事情,放在任何一個血族身上,都是令其他人唾棄和不贊同的。
洛尚伯爵,竟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嗎?
聽到自己的弟弟毫不留情地將自己做的事情說了出來,洛尚伯爵理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越來越多的各異視線放在了他的身上,他此刻竟然生出了逃離或者讓在場的所有血族永遠閉嘴的念頭。
但這兩點他顯然都沒辦法做到。
前者會讓他顏面盡失,後者…不在他的能力範疇之內。
他只能再一次開口,妄圖緩和一下氛圍:“艾克頓就是愛開玩笑,這個故事拿來當作熱場故事顯然有些不太合適了,如果大家都準備好了的話,不如現在就開始慶典的第一個環節吧!”
但他的提議現在已經失去了效力。
只看到旋轉樓梯一層和二層的交界口,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袍子的血族。
對方精神奕奕,看起來心情相當愉悅,如果可以忽略掉對方眼底一絲絲的仇恨的話。
這不是艾克頓是誰?
場上又一次閃過唏噓聲。
“艾克頓子爵,您講的這個故事,不會是在玫瑰莊園裡發生的事情吧?”
在場的血族裡有膽子大的貴族,朝著階梯上的艾克頓問了句。
他想,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洛尚伯爵還有什麼臉面再繼續管理玫瑰莊園呢?
又或者說,沒準兒今日,玫瑰莊園的榮譽將成為過去。
他的話顯然說出了不少血族的心聲。
但他們似乎忽略了一個關鍵的細節,那便是,艾克頓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的。
場上沒有一個血族察覺到他的氣息。
艾克頓的視線淡淡掠過那個發問的血族,感受到對方脊背一僵,才移開視線。
他看向洛尚伯爵的方向,感受到對方眼底閃過的一絲懼意,勾起唇角:“大家覺得,這樣的人,還有資格作為繼承者嗎?”
大廳氛圍沉默了幾秒。
但也只是幾秒,很快就有人搭腔了。
“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況血族。”
“是啊,連親族都能狠下心傷害,更何況其他同族?”
“這樣的人,絕對不能掌管權力,否則,稍有不順心就又打又殺的,誰都害怕吧?”
“是啊是啊!”
每聽到一句附和聲,洛尚伯爵的臉色就蒼白了一分。
宋知棠一直聽著,沒忍住輕輕撥開了司殷擋在他眼前的手,等到適應了光線才看到場上的現狀。
艾克頓神色自若,精氣神愈發好了,與最開始她看到的那副孱弱的模樣已經大不相同。
對方身上的傷,應該是好全了。
餘光掃過地上的“東西”,她飛快移開了視線。
只朝司殷的方向又靠了靠。
司殷感受到少女的貼近,直接伸手將其攬進了懷裡。
二人的舉動並不算隱秘,特別是一旁的洛尚伯爵,他看到了自己兒子不僅視自己如無物,還沉溺在這個人類少女帶來的虛妄感情裡。
只覺得心頭闇火更甚。
他已經有些慌不擇路了,下意識又看向一旁的伊蘭管家。
卻發現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離自己隔了有幾米的距離。
這割席一般的舉動,令他幾乎兩眼一黑。
“伯爵大人,您覺得,這樣的人,還有資格作為繼承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