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鳳英和菊英抬著高粱杆席子來到後院的屋子裡時,她發現這裡早已經被幾個妹妹打掃的乾乾淨淨,煥然一新。鳳英不由得感嘆道:這間屋子對於一個手藝人來說是最好的歸宿,曾經也為自己留下了太多美好的回憶。
就在她凝視著屋頂那個破洞時,洞口剛好有陽光露出來,照的屋裡一下子亮堂了起來。鳳英和菊英把席子放在炕上,又去抱了兩捆麥草均勻的鋪在土炕上,最後才把高粱杆席子鋪在炕上,不鋪則已,一鋪屋子裡立刻就像是有了生機一樣,活泛起來了。
土炕儼然是一座嶄新的土炕,就差鋪一張潔白的羊皮在上面了。鳳英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琥珀色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菊英從一開始就看到姐姐的臉上還有眼睛中在閃爍著光芒。
不可否認,大姐很漂亮。琥珀色的眼睛,月牙一樣的眉毛 還有黝黑髮亮的頭髮,以及鴨蛋型的臉龐。不錯,這就是鳳英。
一會兒功夫月英和玉英懷裡抱著一張潔白的羊皮來到了屋裡 驚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哇,太漂亮了。”
“哇,好精緻的席子。”
“你想來這裡住嗎?”玉英馬上問道。
“你說的倒是輕巧。”月英立即羞紅了臉。“這可是大姐給有福哥哥準備的屋子。”月英知道這是家裡第一次留外面的男子來住,也不知道他能不能適應這裡的生活。
玉英也沒有說話。她繼續用糜子笤帚將高粱杆席子上的灰塵往外掃著。其實她知道自己哪裡是在掃灰塵,只不過是在掃除這裡尷尬的氣氛罷了。
這麼多年,她們姐妹四個可謂是相依為命,如果說這個家裡付出最多的就是鳳英了,她從來都是那樣溫和的說著話 ,做著事。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無論是哪一季,哪一天,她都將莊子裡面和莊子外面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條。彷彿每一天都有事做,但是每一天都不累,相反姐妹幾個都學會了許多以前不會做的事情。玉英和月英覺得大姐和二姐苦。可是鳳英和菊英卻覺得讓母親和弟弟妹妹受苦了。所以一家人早就已經形成了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相互配合相互鼓勵的一種生存模式。
她們姐妹四個人彼此都深深地愛著對方,只要有一個人臉上露出笑容,其它幾個人的臉上笑容就會比花兒還燦爛。
玉英手腳麻利的把土炕收拾的平平整整,坐在炕沿上,看著鳳英和菊英正站在屋頂的洞下面。“大姐”玉英說“現在就剩下這個破洞了。”月英也移動著小碎步來到了洞下面,抬頭仰望著洞外面的藍天。
“其實,這個洞不補也行。”月英站在洞下面說“這個屋子原本就黑咕隆咚的,剛好這個洞口可以透點光下來。尤其是到了晚上,月光從洞口透進來,屋子裡就不那麼黑了。“大姐,你那屋的屋頂上不是被玉忠哥哥裝了個天窗嗎?感覺晚上是不是不那麼害怕了。咱戈壁灘上最大的好處就是雨水少 ,自然的天窗裡散落的不是陽光就是月光和星光了。”月英晃盪著手中的笤帚把,感慨的說道。
“那可是男人們做的事情,我們總不能像玉忠哥哥一樣給有福哥哥也做個天窗?就我們幾個,哪有那手藝。更何況誰知道有福哥哥病好了之後,會不會離開莊子。”玉英悠閒的坐在土炕上了, 兩條腿像兩隻白嫩的蘿蔔一樣在空中晃盪著。
“如果可以,我當然更希望有福哥哥能留下來做我們的姐夫。”月英一邊看著鳳英的背影,一邊認真的說“我覺得有福哥哥以後肯定要做我們的姐夫。這個世界上只有福哥哥那樣溫柔的看著大姐了,除了有福哥哥再沒有任何人了。玉忠哥哥是大伯母家的,是我們的親人。”月英繼續說著,“親人 ,親人的意思就是我們的身上流著一樣的血。”
“三姐,我覺得不管是玉忠哥哥還是有福哥哥都是我們的親人。”玉英遠遠的看到大姐臉上閃著光, 連忙從炕沿上跳下來。走到月英旁邊繼續說道,“不管是有福哥哥還是玉忠哥哥,都沒有關係。關鍵是一顆心要全心全意對大姐好才是。玉忠哥哥對大姐好,那誰都知道。可最終還不是說走就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到哪裡去了 ,有的說去當解放軍了,有點忙說去找土匪報仇了。究竟他去了哪裡誰也不知道。你看大姐這幾年還不是一個人一聲不吭的帶著我們一家人求生活。這好日子好不容易有點起色了,冷不丁讓這棗紅色大馬把有福哥哥帶來了。別的不說,這莊稼地裡的活還沒幹完呢,又來了個半死不活的有福哥哥, 要不是大姐那麼細心的照顧,估計等他身體恢復了之後, 又要離開了。咱們這戈壁灘裡窮的叮噹響,外頭的人不願意進來,裡頭的人又都出不去。只能是這麼困著。”
“你這死丫頭,平時見你都是一聲不吭的,怎麼今天話這麼多。”月英瞅了玉英一眼 。只見玉英琥珀色的眼睛裡也在閃爍著光芒 時不時的還挺起胸脯 ,嘴巴里發出滿意的嘆息。她仰起臉龐,抬頭看著屋頂上的大洞,美滋滋的說道“其實這個洞,等有福哥哥身體好了,由他來決定也可以。”
“等等。”月英說。“你沒告訴我,你咋對大家的事情分析的這麼透徹。”說完之後,她把笤帚放在地上索性坐下來,想要和玉英一起探討探討。
“三姐,再別坐了,我們還是跟上大姐的節奏,看看有啥幫忙的。對了,我剛才說的那些話其實都是娘說的。咱們姐妹四個哪個不是孃的心頭肉,她對我們每個人都關心的緊,只不過我們一天到外在莊子外面忙著幹活,沒時間陪著娘嘮嗑罷了。”
玉英一把拽起坐在地上的月英,拉著她朝前院走去。“娘以前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如今卻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除了全忠陪著她,我們姐妹四個陪娘說話的時間實在是太少了。我最近老是看娘在莊子門口嘆氣就和娘多說了說。”
“說來也是,大姐交待給我的事情主要是負責全家人的一日三餐。這麼多年來我好像盡操心著和娘探討每天吃啥喝啥,忽略了娘一天到晚有啥想法。小妹,你這麼一說,咱們以後可要多陪陪娘。可不能像以前一樣,忙碌了一天,吃完飯到頭就睡了。”月英接過玉英手裡面的笤帚,對她說。
“可不是嗎?自從爹去世之後,娘遭了多大的罪。如果不是金伯來的話,估計娘一輩子都走不出那間黑屋子。如今也算是老天爺開了眼,讓娘又回來了。以後我們可要好好孝順她老人家才好。”月英極其嚴肅的說著。“我平日裡話不多,你就多陪陪娘,如果有啥事,你也要及時和我說說。畢竟我們姐妹倆在家的時間多謝他,不像大姐和二姐幾乎都在灘裡面忙活著。
月英說的話,玉英一字一句都放在了心裡。她覺得姐們之間就應該像今天一樣,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這樣不管辦啥事情都會辦的很順溜。就像這幾天娘安頓著要讓有福哥哥住進莊子裡一樣,因為大家都盼望著有一個男人能夠來到這裡 將這殘存的,被火燒成碳一樣的莊子能夠支撐起來。讓莊子裡所有的女子不再那麼辛苦,能夠心安。或許這是母親一個淺淺的夢,也是其它姊妹們一個淡淡地心事。可是大傢伙卻出奇的心齊,不出兩天就把這裡拾掇的乾乾淨淨,喔喔耶耶。
月英和鳳英倆人從後院裡走出來,她們依舊沉浸在剛剛美好的談話中,西沉的太陽正斜斜的穿過廊簷,照射在莊門上面,那裡的一切都顯得令人沉醉和美好。因為今天每個人都在為一件美好的事情而忙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