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方明猛地抬起頭，下意識的捏緊了衣角。
他幾乎聽不清最後警察說了什麼，只能看見她的嘴唇一張一合。
就像是在玩電腦上的第一人稱遊戲，我還是我，我不是我…
僅有眼前的畫面罷了。
一層薄薄的薄膜，忽然將他和這個世界隔離開了，他覺得呼吸也變成了一件麻煩事。
叼著牛奶跳上欄杆的啟，聽到了警察姐姐的最後一句話，“你的母親在天上一定會守護你的。”
……
啟覺得真的荒謬極了。
明明今早還展露溫柔笑容的方麗，眼底滿是對未來生活希望的她，和孩子約定了要去醫院看病，怎麼就忽然喝了農藥，不辭而別。
警察帶著葉方明離開了。
去警局做完筆錄後，葉方明被警察們送回了家裡。
家裡，葉鎮雄躺在沙發上抽菸。
煙霧繚繞著整個屋子，天花板已經被燻得焦黃，客廳的茶几上鋪著一層花布，此時已經看不出原來的花紋了。
“回來了？”
葉鎮雄今天的語氣似乎很不錯。
大概是因為方麗終於死了吧，沒人在他面前囉裡吧嗦了。
葉方明低著頭，從書包的夾層裡翻出一張銀行卡，放在茶几上。
“你這是哪來的？”
葉方明將魏浩父子的事情實話實說告訴了葉鎮雄，只不過隱去了黑貓啟的存在。
葉鎮雄聽完後，立刻捧腹大笑起來，嘴裡的煙霧噴到了葉方明的臉上，他的嘴唇稍微抿了抿。
“好，沒想到魏浩老爹發瘋竟然還讓你白撿了二十萬，你這頓打沒白挨。”
葉鎮雄的心情更好了。
他覺得，今天真的是老天爺也在幫他。
哼著小曲，就披上了外套出門。
不出意外，他又要去賭了。
平常只要他手上一有錢就會去賭錢，更別說今天忽然多了二十萬。
不賭簡直說不過去。
“你在做什麼？”啟看見了葉方明把銀行卡交給葉鎮雄的全過程，恨不得上去抽葉方明兩巴掌。
這些錢可是要拿來給葉方明養身體的。
只有它知道，因為這麼多年來的虐待和捱餓，葉方明的身體狀況其實很差。
營養不良，貧血，胃病，軟組織損傷，甚至還有部分器官功能的損傷。
他竟然這麼輕易的，把這些錢給了葉鎮雄這人渣！
葉方明現在最缺的就是錢，和飯
不然它也不會一個小小的物理測試，就給葉方明獎勵十萬。
飯沒關係，大不了它用它貓貓的外表去乞食都行。
但錢不一樣了。
它總不能帶著葉方明去搶銀行吧？
用一些駭客手段刷錢什麼的，雖然憑藉它的能力，完全可以留不下一絲痕跡，不用擔心被抓。
要不然現在就去幹吧……
“拿錢消災。”
葉方明只用了四個字就打發了啟。
他從啟那拿過牛奶，尖銳的虎牙扯開塑膠袋包裝，乳白色的液體順著食道流淌向下，胃部的疼痛得到稍微的緩解。
“什麼意思？”啟甩了甩尾巴。
“方麗不是自殺的。”葉方明的語氣平淡的可怕，彷彿那個死去的人，不是他的母親。
“葉鎮雄動的手？”
啟那對紅色的瞳孔瞬間放大，尾巴甩了甩，神色凝重起來，在房間內踱步。
“確實，確實，方麗今天早上還笑的那麼開心，怎麼可能會喝農藥自殺。”
“警察說，根據根據他們的調查，方麗是受不了葉鎮雄的家暴，外加葉鎮雄出軌的事情，才一時間衝動，喝了陽臺上用來種菜的農藥。”
葉方明喝完了牛奶，進入廚房，開啟燃氣灶，將包裝袋燒了個一乾二淨。
“動機充分，理由充分，他們只想快快結案。”
畢竟葉家在這一片小區還挺出名的，警察已經上門好多次了。
但家暴這種事情，很難被立案，尤其是當事人會拿“家事”來應付警察。
久而久之，警察也管不了了。
至於葉鎮雄出軌，這種事，一般來說，是不構成犯罪的，也不會被判處刑罰。
“而且，你知道方麗為什麼要在陽臺上種菜嗎？”
啟搖了搖頭，猜測的問道，“為了省錢？”
“算是一個原因吧，其實也有葉鎮雄的一部分原因，方麗覺得葉鎮雄天天抽菸喝酒熬夜打牌很傷身體。
所以就在陽臺上種了些綠色蔬菜，說是外面賣的菜都打了農藥，吃了不健康。”
無錯書吧難怪葉方明能那麼肯定，方麗是被葉鎮雄害死的。
原來是，他們家根本就不可能出現農藥這種東西。
葉方明繼續說道，“事情的經過應該是，我出門上學後，葉鎮雄回了家，方麗向他提出兩人要離婚的事情。
葉鎮雄很憤怒，但憑藉他的腦子，更應該是直接拿起菜刀砍了方麗才對，而不是下毒。
所以他的背後，一定有一個出謀劃策的人，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昨天我們回家時遇到的那個女人，葉鎮雄的出軌物件。
在方麗提出離婚後，葉鎮雄應該是假意挽留，給她倒了一杯水，又趁其不備在水裡投了農藥，然後她就被毒死了。
最後，他把農藥瓶塞進了方麗的手中，偽造處方麗自殺的假象。
因為提前帶了手套，所以農藥瓶上沒有留下他的指紋，至於水杯和手套現在應該都被他處理掉了。
至於我為什麼這麼肯定是他把農藥倒進了水杯裡，是因為我剛剛在廚房發現家裡少了個喝水的杯子。”
“……”
這樣悽慘的現實，啟從來沒有這樣深切的接觸過。
作為一個擁有自主意思，能夠體會人類感情的人工智慧，它千算萬算，竟然栽在了人類的惡意和殘忍上。
要是它能提前一步意識到，葉鎮雄會殺了方麗，事情會不會就不是這樣了？
不，它其實早就算到過了。
但殺了方麗，並不是葉鎮雄的最優解，所以它在提出這個設想的時候，就立刻排除了。
原來人類，是不會拿最優解來思考問題的。
他們只會，衝動的、僅憑激素刺激的、盲目的、愚蠢的，釋放惡意和殘忍。
世上所有悲劇，都是這樣產生的。
“他今天敢殺方麗，明天就敢殺了我。”葉方明的語氣冰冷，“但我很瞭解他，只要他手上有錢，就一定會出門賭博，而不是留在家裡。”
他現在必須要減少和葉鎮雄的接觸。
為了不必要的麻煩。
但他的計劃，必須要進行下去。
葉方明早就對這個家沒有什麼留戀了。
就連方麗，他的母親，在他心裡也早就死在了第一次她因為父親而教訓他的時候。
只因為那個時候，她覺得葉方明跟父親頂嘴，冒犯了父親。
至於葉鎮雄，葉方明早就對這人恨之入骨了。
他不是個好東西。
可是，歹竹出不了好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