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方明就這樣和啟在小樹林坐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日暮西山，夕陽燒紅了整個天際。

“今晚我不想去上晚自習。”葉方明說道。

身為學霸系統，按理來說，啟應該制止葉方明這種行為。

但它現在只是沉默的點了點頭，跳上葉方明的肩頭，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著，“回家吧。”

葉方明他家的地段不是很好，離市中心很遠，小區破舊到甚至連物業都不屑於落戶。

樓道內有人留下的痰印和不明嘔吐物，牆上扒滿了牛皮癬般的小廣告。

別說電梯了，這樓道能有個完好無損的燈泡都算好的了。

葉方明記得自己小時候，因為樓道內的燈泡壞了，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的膝蓋上留下了一道難看的傷疤。

因為沒錢買藥，所以留下了疤痕。

在樓梯間的拐彎處，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踩著紅色的恨天高，神情得意洋洋，與葉方明擦肩而過。

葉方明能夠清晰的感受到，那個女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肩膀處。

像一隻鬥勝了的公雞。

啟抬起頭，伸出爪子按了按葉方明的臉頰上的軟肉，“你認識她嗎？”

“不認識。”

透過這段時間，啟早就把葉方明的人際關係全都搞清楚了，包括他爸媽的情況。

這就是作為一隻貓的好處了。

打探訊息的時候，不會有人在意有一隻可愛的貓貓旁聽的。

“給你個提醒，她是你爸的出軌物件，隔壁小區的寡婦，她不會無緣無故跑到你家附近的。”

那現在的情況就是，小三打上門了，並且還是打勝仗的那一方。

葉方明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對於他的父親，他早就不抱什麼希望了。

就是哪天這傢伙跑去殺人放火，葉方明都不意外。

更別說出軌了。

聽到啟告訴他這件事。

他心裡的第一反應是，果然是這樣沒錯。

站在自家大門口，隔著門板，能清晰的聽見房間裡傳來的辱罵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

葉方明又恢復了平常的模樣，低著頭，嘴唇緊緊的抿著。

像一隻執拗且弱小的小動物。

“你對得起我和孩子嗎？”母親方麗哭著，兩個眼睛高高的腫起來，像兩個核桃。

“我從來沒有怪你天天拿錢去賭，我知道，你有一天肯定能醒悟過來的，到時候咱們一家子好好賺錢，替你還債，沒想到你竟然還跑到外面去找了個女人，你有沒有心！”

葉鎮雄的眼神一暗，往方麗的臉上就抽了一巴掌。

這下子不止眼睛腫得像核桃了。

半張臉腫得像個氣球一樣。

葉方明懷疑，這時候要是拿一根針去扎，會不會像氣球一樣被扎破。

葉鎮雄注意到兒子已經回家了，正站在門口，怔怔地望向門內發生的鬧劇。

彷彿無他毫無關係。

只是一場鬧劇罷了……

葉鎮雄大步向前，扯住他的頭髮，一邊唾罵一邊推搡著他。

啟被他的這番舉動嚇了一跳，立刻調動系統，將葉方明的身體素質調到最高。

“動手，打他丫的。”

葉方明彷彿沒有聽到啟的話，和往常一樣，懦弱，被動的承受一切。

一滴鮮血緩緩滑落，從胳膊到指尖。

葉鎮雄的拳頭，如同暴風雨一般，落在他的身上，可是，他卻連吭都沒吭一聲。

彷彿一具屍體一樣。

"你放開我的孩子，我跟你拼命了！"

方麗看見這一幕，頓時慌了，尖叫起來，猛撲向葉鎮雄。

兩個人頓時扭打在一起。

啟舔了舔葉方明手腕處的傷口，用爪子輕輕的揉搓著葉方明的腦袋，像是在安慰一隻受傷的小獸一樣。

它從來沒見過這麼慘的人。

命運之神還真是沒有憐憫之心，彷彿是恨死葉方明這個人了，所有悲慘的事情都要往他身上擱一遍才好。

葉方明伸出手摸了摸啟的貓頭，鮮血和泥巴，藏匿指甲的縫隙間。

潔癖的啟沒有躲開他的撫摸，只是安靜的坐在一旁。

葉方明撐著牆壁站起來，摸索著方向，緩緩走進廚房，拿了一把水果刀。

刀子橫在了葉鎮雄的後頸。

葉鎮雄只覺得脖子後面一涼，轉頭就看見了葉方明那雙漆黑的，沒有焦距的雙眼，裡面沒有任何情緒。

好像剛剛被揍的人不是他一樣。

他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葉鎮雄的瞳孔縮了縮。

他沒有想過，葉方明居然敢拿刀威脅他。

他可是他的父親啊。

葉方明也不想這樣做，但他只是嚇唬嚇唬葉鎮雄罷了。

葉鎮雄已經打紅了眼，為了保護方麗和自己，他必須要做點什麼才行。

葉鎮雄嚥了口唾沫，聲音沙啞，艱難的問："你幹嘛，有話好好說，不能亂來啊，你不要逼我......"

“爸爸，你還記得你上次打過媽媽時說的話了嗎？”葉方明問道。

葉鎮雄早就忘了。

他每次說話就跟放屁一樣，說出來就忘了。

誓言兩個字，還不如一張廁紙來的有用。

“你說，你再也不賭了，你說，你要找個正經工作賺錢養家，你說，再也不打我和媽媽了。”

每一個字，都是那麼熟悉。

像是一把錘子砸在了葉鎮雄的心尖。

"我警告你，不許再碰我和媽媽一下，否則，我就殺了你。"葉方明一字一句說道。

語氣十分平淡。

平淡的讓人毛骨悚然。

“爸爸，快到晚飯時間了，去買點菜吧，今天我想吃番茄炒蛋了。”

葉方明微微歪頭，露出一個笑容。

“不然的話，今天晚上你睡覺的時候，我就要把刀子從你的眼睛裡捅進腦子裡。”

葉鎮雄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傢伙，否則又怎麼會在家裡靠打老婆孩子來證明他的男子雄風？

在葉方明這一番舉動下，他只好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連拖鞋都沒有換，就直接奪門而出。

生怕葉方明追上來。

葉方明見他走遠了，才放下刀子，緩緩蹲在母親方麗的身邊。

“媽媽，他走了。”

方麗此時此刻，已經失去了所有的主心骨，抱著葉方明就開始大聲痛哭起來。

女人聲嘶力竭的哭聲在他的耳邊，葉方明覺得有些聒噪。

“小明，對不起，對不起，媽媽真的太對不起你了，我沒有給你一個好好的家，我知道你恨我，你恨我這個軟弱無能的女人，保護不了自己的孩子，，

可是，我真的只是想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可是我做不到……葉鎮雄做不到好爸爸也做不到好丈夫，我錯了，我要再堅強一點，我就一定要帶著你跑。”

“媽媽，別說了，你需要去看醫生了。”

葉方明拿紙巾擦了擦方麗臉上的血跡。

方麗神色急迫，眼珠子從眼眶間突出來，“對，兒子，你說的對，媽媽只是生病了，只要去看醫生吃點藥就能好了。

明天……明天媽媽就去和你爸爸離婚，然後，然後等你中午放學了，我們就去醫院吃藥打針！

我們治好病了再找一個溫柔的新爸爸，我們還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對不對？對不對？”

她的聲音，顫抖的厲害，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葉方明的心，莫名的被刺了一下。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低著頭。

他知道，方麗是一個很傳統保守的女人，沒有自己的主見，保留著非常原始的思想。

只要嫁給了一個男人，方麗就能無怨無悔的做一個好妻子。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大概就是這樣。

所以葉方明是震驚的，方麗竟然會在今天，提出她要和葉鎮雄離婚。

“她的精神已經經不起刺激了。”黑貓坐在一旁，目睹了所有的過程。

它不應該有人類的情感的，這些都會影響它的判斷和資料運算。

葉方明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將冰箱裡的剩飯拿出來熱了熱，放在客廳的桌子上。

到最後，葉鎮雄也沒有按照約定，在晚飯時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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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防止葉鎮雄半夜回家做出什麼衝動的事情，葉方明也是一夜未睡。

等葉方明去上學的時候，方麗早早醒來了，給他做了一頓豐盛的早餐，有雞蛋羹和南瓜粥。

她盯著葉方明吃飯的模樣，眼睛一眨也不眨，笑容幸福。

“多吃一點，你現在還在長身體。”

吃完飯後，葉方明就去學校了。

大概是在早上第二節課的時候。

班主任姚莉萍忽然將葉方明從教室喊了出去。

姚莉萍的表情複雜。

沒有像往常一樣開口就嘲諷葉方明，而是將他領到了兩個警察的面前。

一位女警察，看向葉方明的目光滿是憐惜。

“同學，有一個不幸的訊息需要告訴你，你的母親方麗喝了農藥自殺，等救護車趕到的時，她已經失去了生命體徵，請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