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木之森中。
原本在幾人走後古井無波的深林中，一陣黑煙恍惚間席捲而過。
而後在一株樹下漸漸匯聚，最後凝為一具人形。
赫然正是先前消失的宋文山！
只見此時的宋文山渾身上下狼狽不堪，本就幾近崩壞的身軀，更是險些散了架。
依靠在樹下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直到現在，意識都依舊有些模糊。
在識海中的一戰，他確實是險些被楊天都斬殺。
若非後者為了將他拖入識海之中，以傷換傷，讓自己身受重傷，讓宋文山抓住機會隱匿了氣息躲藏起來。
只怕他如今已是成了一具屍體。
可即便如此，神魂的傷勢依舊極為嚴重。
本就只能再支撐三個月的身體，眼下恐怕連三天都沒飯堅持下去，便是徹底失效。
“奶奶的……那小子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
宋文山倒吸著冷氣。
臉色猙獰。
“已經沒有可以替代的屍體了……眼下能用的，就只有……”
他遙遙望著穹頂的方向。
彷彿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拖著殘缺不堪的身體，一步步走了過去。
“看來，只能賭一把了。”
……
另一邊，孫東軾帶著二人來到了墓葬之外。
楊天都抬頭看去，只見一尊宛如劍刃模樣的千丈墓碑高聳身前。
在其之後，便是從入口處，便能夠一眼看到的穹頂。
彷彿水波般的紋路在外漂浮流淌。
“這就是九淵的墓室麼？”
楊天都掌心之中不自覺溢位汗水，低聲問道。
“正是。”
孫東軾笑了笑，“別緊張。跟好我就行。”
隨即手掌輕輕在眼前雕刻著斑駁圖紋的石門之上拂過。
那道足有十丈的大門便是彷彿感覺到了什麼一般，開始劇烈的震顫起來。
而後轟然開啟。
一陣沉澱了不知多少歲月的煙塵飄蕩而出。
楊天都隨手揮開，而後便是看到了裡面光亮灼目的墓室。
“歡迎來到，真正的天域。”
孫東軾笑道。
江城雪此時已是有些雙腳戰戰，不知道該不該動。
但下一秒，發涼的掌心，便是被楊天都握住。
“別擔心。”
手心之中突然出現的溫熱觸感，讓江城雪不知道為何，突然便是安下心來。
二人隨即跟著孫東軾進入到了墓室之中。
大門關閉的瞬間，他們也適應了裡面刺眼的光線。
只見足有百畝之大的墓室裡，幾乎什麼東西都沒有，只有另一端同樣巨大的石門，還有腳下無盡散發出熒光的碧玉。
“這就是真正的天域麼？”
楊天都皺起眉頭，“也太乾淨了一點吧？”
“呵……”
孫東軾笑了笑。
“這個屋子是墓室的外圍，你腳下的碧玉名為燦天石，不僅是充當照明，更是會不自覺逸散出濃厚的法力，可以用來輔助修煉，效果極佳。”
楊天都聞言，深呼吸一口氣，嘗試著感受了片刻，而後滿是驚訝的睜開眼。
前者所說不假。
只是這麼幾個呼吸的功夫，他便是感覺到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幾乎被厚重的法力充滿。
這種暢快的感覺，在外界法力近乎絕跡的情況下，絕沒有出現的可能。
還沒等他從這種滋味中回過神來，孫東軾已是將幾枚玉瓶放在了他的手中。
“你來到天域，應該是想要得到什麼東西，不過聽我一句勸，先把自己的傷勢養好，否則，多少都是個死字。”
楊天都一愣。
“你……看出來了？”
“我若是這點眼力勁都沒有，也不會在這裡做這麼多年的守墓人了。”
孫東軾只是笑著說了一句，便是轉身走到一面牆邊坐下，似乎不願再開口。
“守墓人……”
見狀，楊天都也只是呢喃了一句，便是帶著丹藥走到角落坐下。
似乎是一直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下來，楊天都開口的瞬間，便是吐出一片腥黑的血跡。
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蒼白下來。
費勁的解開衣服，露出了下面駭人的淋漓傷口。
此時他的身上，從左胸到右腹，竟是被開啟了一道觸目驚心的豁口。
血肉斑駁猙獰。
而在些許縫隙之中，甚至能夠看到慘白的肋骨。
楊天都苦笑一聲。
宋文山身上的骨刺，確實是麻煩至極。
為了找到把他拖進識海的機會，自己幾乎是拼著喪命的可能，硬生生接了一刀。
刀上突出的倒刺，險些在一瞬間將楊天都撕成兩半。
好在運氣還算不錯，總歸是活了下來。
而這般觸目驚心的傷勢，也讓站在一旁的江城雪一陣呼吸不上來。
眼眸之中溫熱不已。
下意識跑到楊天都身邊，接過紗布。
“楊先生……對不起……”
這種傷勢換做另一個人，只怕便是已經身死道消了。
即便是楊天都，如今看上去，也不過是憑著僅存的意志，吊著一口氣罷了。
若不是為了自己，楊天都又何須會淪落至此？
而楊天都卻只是笑著擺擺手：“我自己來就好。”
取出玉瓶裡的丹藥服下，算是緩過了一口氣。
而後將一張毛巾塞進嘴裡，掌心浮動出幾縷離火，將銀針燒灼一番之後，便是穿上線，對著自己的傷口縫下。
“嘶……”
這般巨大的痛苦，足以讓一個正常人徹底昏死過去。
也不知道楊天都哪裡來的意志力，竟是血紅這眼，硬生生扛著這般劇痛，用針線縫過自己的血肉與內臟。
整個過程看得人不由頭皮發麻。
即便是楊天都，此時也已經氣若游絲，頂著最後一口氣才縫合完畢。
隨後再也捏不住銀針，任由其掉落在地。
腦袋歪在一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額頭上早已被冷汗沾滿，嘴唇發青。
但即便如此，在看到江城雪泫然欲泣的面容之時，依舊是笑了笑。
“放心了，死不了。”
“可是……”
江城雪似乎想要說什麼，但卻被驟然打斷。
“還有，我不是說過了麼？我只是為了自己，幫你是順帶著做的，別給自己加太多戲。”
楊天都笑道。
“即便沒有你，我也未必不會和他交手，這種事情，誰說得清楚？”
“你沒事就行了。我有點累，先睡一下。”
而後再也頂不住越發沉重的眼皮子，就這麼暈了過去。
江城雪見狀，默默坐在他身邊，抱著雙腿。
聲音近乎低不可聞。
“真能嘴硬……不過……”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