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葉知緒被他的眼神看得有點心虛，小聲反問。

“你昨晚和那個誰偷偷見面了吧。”陳羽書說。

他用的不是疑問語氣，而是肯定的語氣。

雖然用“那個誰”代替了，但是還是一聽就知道是誰。

葉知緒滿腦子又開始全是裴則川，他想解釋，可是刺痛感又一次襲來，讓他忍不住疼到悶哼一聲。

陳羽書一下子反應了過來，他懊悔到恨不得給自己一巴掌：“對不起，我不應該在你面前提起來的，我就是想提醒你，不能這麼幹——”

葉知緒搖搖頭，在疼痛中斷斷續續擠出一句話：“沒關係，提裴則川，沒關係的……”

陳羽書想去扶他，但葉知緒已經把自己蜷縮了起來，頭埋在膝頭。

他已經被應激反應折磨了二十多天，最清楚怎麼才能最有效地緩解。

陳羽書看著縮成一團的男生，也不敢再碰他，就讓葉知緒一個人慢慢調整。

他對葉知緒的心疼其實也只多不少。

今天早上，陳羽書莫名其妙地醒得很早，無事可做，就從旁邊的陪護間出來了，打算泡一杯咖啡提提神。

但是剛走到茶水間，便聽到了拐角處傳來了隱約的交談聲。

這一層被裴則川包下來了，不讓別人打擾葉知緒，按理說不會有人在偷偷說話。

陳羽書不禁有些好奇，便悄悄走過去看到底是誰在那裡。

結果，竟然看到了裴則川本人和主治醫生。

所謂的交談聲也並不是兩人在說話，確切來講，是裴則川單方面在捱罵。

主治醫生語氣很嚴肅：“我知道你作為他的alpha，會很心疼你的omega，可是你不能和他見面，你不知道嗎？”

“你知道他的情況，他的創傷應激還沒有好，你這個時候和他待在一起，只會影響他的恢復！”

“止疼藥？你竟然還放任他吃藥？”主治醫生簡直要被氣到頭頂冒煙了，“好，我知道不是你放任，但你要是不見他，他還用得著吃藥嗎？”

醫生一直在說，說到最後，陳羽書都覺得裴則川有點可憐了。

但是裴則川沒有一句反駁，他挨著罵，半晌低著嗓音認錯：“對不起，我知道我做錯了，我不會再找他了，也請您看住他，儘量別再讓他接觸到和我有關的東西。”

醫生看他態度誠懇，語氣放緩了點：“我們一定會盡全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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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則川輕輕“嗯”了一聲，好一會兒才問：“我的omega……按照這種趨勢，大概多久能好？”

“我們也不知道。”醫生輕嘆一口氣，“快的話，可能一個月，慢的話，半年甚至一年都有可能。”

裴則川的語氣聽不出是什麼情緒，他只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道：“我知道了。”

後面他們有沒有再聊別的，陳羽書不知道。

他怕被人抓到聽牆角，就偷偷溜走了。

然後一整個早上，都憂心忡忡。

陳羽書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葉知緒根本沒法控制自己，他寧願忍著痛，甚至吃藥，都要和裴則川待在一起。

這該怎麼辦？

陳羽書看著葉知緒痛苦蜷縮的樣子，更想把自己思考了一個早上的建議說出來了。

葉知緒不知是不是對疼痛快要習慣了，過了幾分鐘，便能忍受著神經上的折磨抬起頭來。

“小羽，”他輕輕道，“你是不是……想說什麼？”

陳羽書唇動了動，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葉知緒頓了一下，有些艱難道，“我現在也沒法把裴則川從腦子裡清理出去，要是是跟他有關的內容，趁著我還沒疼到沒法忍……你快點告訴我。”

葉知緒都這麼說了，陳羽書一咬牙，乾脆說了出來。

“椰子須，你能不能，先學著放手啊？”他看著葉知緒難受的樣子，恨不得替他分擔一點疼痛，“比如先和他分手，我不想再看到你因為一個alpha忍受這種——”

他話還沒說完，葉知緒就立刻搖頭。

“我不，不分手。”omega的頭更疼了幾分，但是他語氣堅決了很多，“死也不分手。”

陳羽書沒想到葉知緒這麼倔，在心裡嘆了口氣，忍不住道：“但是你的狀況不允許你再那麼黏著他了，你知道嗎？”

葉知緒沒有說話，他聞著房間裡溫和的花香氣息，忽然就明白了是哪裡不對勁。

他周身的氣味，本應該是他眷戀的龍舌蘭酒的。

omega忍不住放出了一點點自己的資訊素，終於在玫瑰香裡找到了一點熟悉的灼烈酒香。

他心裡頓時安頓了很多。

儘管頭痛更加嚴重了。

葉知緒忍不住又一次用手用力按壓著泛疼的部位，像是想隔著面板把內裡敲擊神經的東西逼出來。

“小羽，”半晌，他終於顫著嗓子開口，“我，我會管住自己的。”

陳羽書沒想到他會這麼說，一時愣住了。

葉知緒在腦海裡回想著裴則川昨晚說的話。

alpha說了，他會等他。

多久都會等。

他有後盾了。

現在需要的只是努力破開前方的困境。

劇痛再一次襲來，葉知緒不敢再想了，攥緊了手，說道：“真的。”

“我會乖乖的，不和他聯絡，你們也要管好我，我想……”他頓了一下，才繼續艱難開口，“我想快點好起來。”

陳羽書有些鼻酸。

他忽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了。

那麼努力在向對方奔赴的兩個人，他為什麼要因為一些困難而勸分呢。

陳羽書一直自詡情場高手，但是此刻他竟然有點恍然。

似乎不懂愛的，是他自己。

葉知緒突然抬起了眸，眼眶有些發紅，看向陳羽書：“我剛剛說的，可以嗎？”

陳羽書回過神，重重點了點頭。

“好。”他彎了彎唇角，堅定地答應下來。

葉知緒就這樣接受了不能再見裴則川的事實，開始配合治療。

一開始，他還會忍不住去想，但很快就會被頭痛激到下意識迴避。

心理醫生也在用各種方式分散著他的注意力，很快，葉知緒就被迫淡忘了很多。

只有在沒有人的夜晚，他才會坐在一片黑暗中，裹著被子去想和裴則川有關的往事。

在止不住的頭痛中，回想著各種點點滴滴。

葉知緒知道這樣不對，甚至可能會影響治療效果，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好在，他每晚的時間不是很多。

時間一天天過去，樹上的枝葉徹底落淨，A市在十二月底迎來了第一場小雪。

而也是在那一天，葉知緒驚喜地發現了一件事情。

他在想到裴則川時，腦內傳來的疼痛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劇烈了。

這是自那天后，他和裴則川徹底斷聯的第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