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備一聲大喝,關羽張飛頓時住了手,齊齊望來。
“是你小子!”張飛見來者是劉備,不禁嗤笑一聲。
劉備頓時覺得面上無光,不禁惱羞成怒,重重拍了拍胸脯,“是老子我!”
“嗯?!”
“咳咳……”
張飛虎目一瞪,劉備頓時洩了氣,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通,有些諂媚地上前笑道:“誒嘿,這個……神仙託我給二位帶個話兒,只要你二位能握手言和,結為兄弟,共同輔佐我劉備,保證你們榮華富貴,金票大大滴啊!”
“呸!白日做夢!”張飛一拍大腿,重重呵斥了一聲。
“你是何人?”關羽倒是接話詢問道。
見張飛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劉備只得尷尬地笑了笑,又聽關羽問話,連忙將他那車軲轆話又說了一通,“在下劉備劉玄德,乃中山靖王之後,孝景帝之玄孫……”
關羽看著眼前這長臂大耳之人,只覺得莫名的眼熟親切,鬼使神差的來了一句,“不如我們結拜為異姓兄弟!”
“啊?”劉備一愣,隨即喜出望外,連聲讚道:“好極好極!我正有此意啊!”
張飛對劉備不甚感冒,倒是剛與關羽大戰一場,生出些英雄惜英雄之感,見關羽發話,頓時也哈哈一笑,“也罷!某有一座桃園,桃子正當成熟,不如我們去那裡結拜!”
“好極好極!即可前去!”
“你是何人?”
……
“你們看!”一座小山坡上,張飛正指著前方的一片桃林,“那就是我家的桃園。”
“好極!好極!”劉備興奮地連連讚歎,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咱們這就去三結義!”
“誒~等等!”劉備剛要邁步,張飛就一把拉住了他,“去是去,但有一條,非依我不可!”
“哦?”劉備有些詫異,“你且說來~”
張飛眼中閃爍著與他粗獷外表極度不符的精明,“既然是去結義,俺張飛就得做大哥!要不~咱不結這破義!”
“這位弟兄,你有所不知~”劉備雖然感到意外,但還是有條不紊地說道:“我是漢室宗親……”
“誒誒~咱不管這個!”可惜劉備話還沒說完,便被張飛打斷了,“咱只要問問,這桃園,是誰的?”
“這……”劉備也沒料到張飛如此不按常理出牌,一時語塞,關羽在一旁接話,“是翼德自家的。”
“這不就結了!”張飛一興奮,比常人大了幾號的五官在圓臉上擠作一團,“俺張飛不做大哥,誰做呀?!”
“誒嘿~”他斜覷了劉備一眼,“你可別以為我佔了便宜,咱家這桃啊,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再得三千年才得以成熟,人吃了能與天地齊壽,日月同羹!”
“真的嗎?我不信~”劉備見張飛說的這麼玄乎,心中不禁有些將信將疑。
張飛說完,見劉備仍在沉吟,頓時有些不耐煩,“我最怕這囉嗦事兒!進園之後啊,大哥,叫俺張飛做!”
說著又衝關羽昂了昂下巴,“二哥,是雲長的!”
關羽之前已喝的有幾分醉意,此時臉紅脖子粗,迷迷糊糊聽得張飛的安排,不知怎的,只覺得“二哥”和自己最是契合,彷彿是上輩子的緣分一般,便只是捋著長鬚微笑,對張飛的話並不反駁。
劉備見此情形,勉強衝張飛笑了笑,“好吧,你說如何便如何吧……走!”
說著一馬當先,向桃園走去,彷彿先到桃園就能當大哥似的,只是,剛一轉頭向前,他的臉色便一下子陰沉了起來。
……
“今日張飛、關羽、劉備,雖然異姓,結為兄弟!”
桃園中,一條祭案上供著一座紅臉神像,案下襬著三牲並諸多祭品,三人跪於案前,張飛正朗聲念著誓詞: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關二爺在上,如違此誓,天人共戮!”
張飛念罷,就欲磕頭,關羽跪在他身側,雖然喝得迷迷糊糊,但看著案上這手持長刀的神像,心中還是直泛嘀咕,連忙拉住了張飛,低聲問詢:
“大哥,我等叩拜的這是哪尊神像啊?”
“關二爺啊!”張飛像看外星人似的看著關羽,一攤手,理所應當地開口答道:“我等既然是結拜,不拜關公又當如何啊?”說罷就欲納頭拜倒下去。
關羽卻眯眼盯著眼前的神像,心中疑惑欲熾,彷彿有個聲音在不停地逼問自己:“他是何人?我是何人?”
突然,腦海中記憶碎片翻湧閃現,關羽頓時面色漲紅,一把攙住了張飛的胳膊,慷慨陳詞:
“關某雖一介武夫,亦頗知忠義二字。正所謂擇木之禽,得棲良木,擇主之臣,得遇明主,關某平生之願足矣!從今往後,關某之命即是張兄之命,關某之軀即為張兄之軀,但憑驅使,絕無二心!”
“啊啊!”張飛也連忙搭住關羽的手臂,為關羽這番話激動地虎目含淚,久久無言。
“這,這不對吧!”劉備在一旁看得瞠目結舌,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他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嗯?!”
情緒正高漲,突然被劉備打攪,張飛不禁惱怒地瞪了他一眼,雖未明言,可意思很明確,關羽表完了忠心,輪到他劉備了!
“呃~”對上張飛的目光,劉備想說的話都卡在了嗓子眼裡,一時不知如何是好,眼見關羽也看向了自己,他終於不再猶豫,咬咬牙,從牙縫裡擠出來幾個字,“俺、俺也一樣!”
張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將目光轉回關羽身上。
關羽倒也配合,仿若無事發生地繼續說著他的詞兒,“某誓與兄患難與共,終身相伴,生死相隨!”
說罷,二人又默契地看向劉備,在兩道灼灼的目光注視下,劉備也只得低頭,不情不願地重複著為數不多的屬於他的詞:“……俺也一樣!”
“有渝此言,天人共戮之!”
關羽的結束語慷慨激昂,劉備也似乎認了命,有氣無力地跟著道:“俺~也一樣……”
張飛自是大為欣慰,連忙接上剛才未完的儀式,三人各懷心思,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了下去。
拜完,張飛轉過身,見關羽劉備眼巴巴看著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哎呀~今日實在不巧,我家桃園裡的桃子都讓一隻猴子偷吃了,據說那猴子乃是天生地長,靈石所化……”
“大哥~”一旁劉備打斷了他的囉嗦,開口詢問道:“我等現在該何去何從?”
“這還用說!”張飛一時也不去想桃子的事情,激昂地喝道:“當然是殺進洛陽,奪了鳥位……”正說著,突然停了下來,偏頭似乎在聽些什麼,半晌,才連忙咳嗽兩聲,故作高深地伸出三根手指頭,“咳咳!三步棋,必平定天下,成千秋霸業!”
“哦?”劉備眼冒精光,連忙追問,“三步棋即可安天下?”
“是啊~這第一步,取荊州為本!第二步!第二步……呃……”
張飛像個在課堂上背古文的小孩,磕磕巴巴,不時還停頓片刻,似乎在等同桌悄悄提醒一句。
“……第二步,取益州成三分鼎足之勢!然後西和諸戎,南撫夷越。外結好江東孫氏,內修政理。等待天下有變,就派一員上將率荊州之兵攻打宛城,俺就親自率益州軍出秦川,直取洛陽,奪了鳥位!俺自做那大漢皇帝!”
張飛終於唸完了他的三策,劉備頓時驚為天人,連忙又拜倒在地,“大哥真乃神人也!若依此計行事,則霸業可成,漢室可興啊!”
……
洛陽城內,一處宅院中。
“兒啊,如今天下大亂,各路諸侯都在竭盡全力招兵買馬……”
一位老者坐於案前,有些渾濁的眼眸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我已趁此良機,將曹家所有兵勇全部高價賣出,得金兩萬五千。”
他說著笑了笑,看向了眼前之人,“待將來兵禍流年,人命如草芥之時,你可再用這筆錢,招募兵勇~”
與老者對坐之人,是一青年,身長七尺,細眼長鬚,正捧著幾頁形制特異的紙張,看得津津有味,聽完老者的話,也不抬頭,只一擺手,“不夠!遠遠不夠~”
“哦?”老者本來對自己這番操盤暗中得意,此時卻有些疑惑,捋著鬍鬚,“吾兒有何見解?”
“眼下已是數百年來,從未有過的大亂!亂世之中,成大事者,不完全在於錢,但是首先,是錢!得十一萬金銀,勝過~十萬金銀!”
“這……”老者面露難色,“諸侯成窮鬼了,沒油水可榨了!”
青年終於將手裡的紙張收回懷中,抬起頭來,面色嚴肅,“我從來就沒想過掙窮鬼的錢!”
“那掙誰的?”老者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素來機敏,此時聽得這樣一番言論,更是覺得大有深意,連忙追問道。
“誰有錢掙誰的。”
“誰有錢?”
“董卓!”
“這、這……”老者一時間臉色數變,良久,才勉強笑道:“阿瞞就是喜歡開玩笑~”
青年注視著老者,半晌,神色突然放鬆下來,也嘿嘿笑了幾聲,“父親莫要放在心上,我跟你開玩笑呢!”
……
洛陽,長樂宮。
長樂宮外,正由一群身著皮甲,手執彎刀計程車兵把守著。偌大的朝堂內外,公卿百官,甚至連剛被扶上位的小皇帝,此時都噤若寒蟬。
朝堂正中央,一個身披鐵甲的胖子正拎著一把劍,來回踱步,“前天,咱家釋出詔令……”
胖子環視一圈,“著各地軍民人等,如果誰能面刺咱家的~賞千金,封萬戶侯。”
他說著,突然“鏘”的一聲,拔出寶劍,環指一圈,百官凡是被指到的,無不大驚失色,連坐在上首的小皇帝都是一激靈。
“你們當中,有些笨蛋,竟敢行刺咱家!”胖子有些生氣,鬚髮皆張,“聽著!咱家建議,各位公卿官員們,把你們的心肺腸子,都給我揪出來!洗一洗,曬一曬,拾掇拾掇!”
他越說越激動,揮舞著手中的劍胡亂劈砍,一時間,朝堂中只聞利刃破空之聲。
“相國言過了……”一道老邁的聲音打破了詭異的氛圍,胖子住了手,卻是惱怒地瞪著說話之人。
開口的是司徒王允,他被這胖子一瞪,頓時覺得殺機凜冽,不禁眉眼低垂,嚥了口唾沫,還是吶吶地說道:“…皇宮裡,沒有賊子……”
“哼!”胖子冷哼一聲,不過卻還是將寶劍收回了劍鞘,沉默了一會兒,開口說道:“咱家剛到洛陽的時候,以為朝廷最大的敵人是宦官~”
胖子語氣中帶著幾分唏噓,“殺了宦官,又以為最大的敵人是丁原,咱家滅了丁原,皇帝,又成了大漢的心頭之患,啊~咱家換了皇帝,各路諸侯,又成了大漢的心頭之患……”
百官面面相覷,著實被他一番“超前”的言論震驚了,他卻似乎無所察覺,仍是這般說教的口吻,“咱家現在是越來越清楚了,大漢的心頭之患不在外邊,而是在朝廷,就在這長樂宮!”
“……長樂宮!”
“……樂宮!”
“……宮!”
公卿百官鴉雀無聲,只有胖子那渾厚的聲音在大殿裡迴盪。
“嗯~~”許是講的有點累了,胖子清嗓子似的發出來一聲悶哼,“太常卿何在?!”
“臣在!”群臣之間,一人快步而出,一骨碌跪在地上,像帶著痛苦面具似的哭喪著臉。
“你,釋出詔令!”胖子壓根就沒回頭看過小皇帝一眼,指著那人便下令,“各地軍民,如果誰能中興大漢王朝的,朝廷賞千金,封萬戶侯!”
說罷,哈哈大笑,自顧自地走出了大殿。
殿內仍是一片沉寂,只聽見甲冑碰撞的叮鈴噹啷聲漸行漸遠,良久,才有官員低聲議論起來。
“董相國對大漢的拳拳之心,可昭日月。”
“西北有孤忠啊~~”
“是啊是啊是啊……”
“說的是啊……”
“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