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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班泯,趙虎(四)

8.

而對於他來說,周青那樣的女人,他們似乎更像是同樣的人,在她的身邊,他可以肆意地做他自己。

而他自己,是什麼樣的自己呢?

最初結識的他,其實他本就是那種模樣,她為什麼要期待他真的會有所改變?

是她將他對自己的小恩小惠當成了生死不變的摯愛,是她自己忘記了,她和他,根本就不會有任何結果。

那天飯局進行到11點左右才結束,大家從包廂裡走出來的時候都有些搖搖晃晃,好在滴酒不沾的個別同學為大家事先叫到了足夠的車,因為下雨了。

夜幕中沒有半顆星星,甚至還有悶雷滾過天際的壓抑聲響。

賈楠楠在聚會期間就聯絡了招呼來接自己,她獨自在酒店門口等了很久,他才出現。

他從他們的老家來這裡,也無非需要40分鐘而已。

然而,下了車,他走向她的步調顯得有些遲疑,說了句:“等久了吧?”

賈楠楠點點頭,側眼瞥見他的頭髮和肩膀被打溼了一些,她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選擇沉默,倒不是因為真的不想說,而是隱隱約約的腹痛令她情緒不太對勁。

大概是幾分鐘後,趙虎有點無奈地對她說:“你今晚是回去你父母那裡,還是回去宿舍?哪個都行,你告訴我,我開車送你過去。”

他不緊不慢的語氣讓賈楠楠忽然被一股無明火席捲全身,以至於滿腦子都是他和周青在一起的景象,她像是終於忍無可忍一樣,一言不發地徑直走進雨幕之中。

她其實不太確定他會不會追上來,雨是有些大的,就這樣走上個三、四分鐘,肯定會全身溼透,她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她只是……

她厭倦等待了。

不停地察看手機、不停地翻查聊天記錄中的痕跡、不停地確定著他的心意……可始終覺得無法走進他的內心,也根本猜不到他究竟在想什麼。

而當她開心或者不開心的時候,也認為沒有必要和他訴說,因為想要從他那裡得到一句晚安,彷彿都是一種乞討。

她知道自己不該對這段感情有過多期待的,打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相信過他。

但為什麼……她連現在自己是生理期不能淋雨這件事都不敢和他說?

是因為失望早已經攢夠了,害怕會更加絕望嗎?

“賈楠楠。”

她的思緒斷了一下。

因他拉住了她的手臂,喊了她的名字。

她停住腳,他也不打算多說,像是無視她的情緒,很平靜地開口:“別鬧了,雨這麼大,上車吧。”

雨聲將他說話的聲音淹沒成斷斷續續,其實賈楠楠覺得自己對趙虎的感情有些畸形。

她說不清自己對他的執著究竟來源於什麼,且她的心裡總是會時不時地冒出“不合適”的念頭,深愛與不安時常交織成網,將她緊緊地覆蓋在深淵裡,她被自己對他的愛意束縛得死死的,作繭自縛一般。

也許在他的面前,她從未像今天這樣表露真實的情緒。

她終於問出了口:“你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他不想淋雨,就拉扯著她要回去酒店樓下,結果她卻一把甩開他的手,轉身面向他,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你從上個月開始就在忽視我,你去了哪裡、做了什麼,這些我全部都不知道,甚至你騙我。”

趙虎靜默地凝視著她,一皺眉,“我騙你什麼?”

“你騙我很多事,你身邊那些女人的事……你為什麼要說謊?”

“我們今天能不能不談這些?”他感到厭煩地別開臉,“你現在情緒不太好,我不想吵架,這個時候說出來的話很容易傷害到彼此。”

“是你一直在傷害我。”她感到羞恥地說出了這一句毫無尊嚴的話。

他深深地嘆出一口氣,無奈地走上前來試圖擁抱她,可雙手才剛伸出來,他又停住動作,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他後退回原地,有些煩躁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也許……是我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

她想要什麼呢?

“你覺得,我們最初在一起是因為,我想從你這裡獲得什麼嗎?”賈楠楠感到可笑地看著他,“我從來都沒有想過你能給我那些我想要的,你給不了的。”

大概是這樣一句話刺痛了他內心深處最敏感的部分,他看向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愧疚,很快就黯淡下去,而後點點頭,“對,我給不了。”

9.

他承認了,也助長了她的怨恨,她甚至順勢說出了壓抑許久的不滿:“在一起半年之後,你彷彿就開始犯了過去的老毛病,我知道你本性是喜新厭舊的,可你最近幾乎是肆無忌憚了,你不接我的電話,不回我的訊息,你明明會看見那麼多通未接電話,為什麼不回覆我一次?而且你總是莫名其妙就消失很久,根本不會告訴我你去哪裡,和誰在一起,在幹什麼,什麼時候回來,。”說到最後,賈楠楠很麻木地笑了,“有些時候,我感覺我們兩個的關係真的快要走到盡頭了。”

趙虎沉默了片刻,然後重新走向她,雨夜中,疲憊讓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意味深長,他伸出手,將她被雨水打溼的碎髮輕輕地從臉頰上撩開,捋去她耳後,再用手掌去擦拭她臉上的水跡,接著,他很認真地問她:“那你為什麼還要繼續和我在一起呢?”

夜色涼薄,雨勢凌亂,她的眼睛在雨珠的拍打下不停地眨,而他的問話狠狠地扎著她的心口,而她似乎也發現,曾經他望向她時的眼裡的光,好像已經沒了。

原來,從高一初次見到他的那刻開始,再到現在她大一,她從未成年變成19歲,而他,卻一直都沒有對她說過“我喜歡你”這幾個字。

可怕的是這一刻,她應該放肆地號啕並指責他的,然而她卻一滴眼淚都沒有,也無法回答得出他的這個問題。

她就只是,握住了他觸碰著她臉頰的手,手指想要順著他虎口穿進去的時候,他卻躲開了,並收回了手,然後什麼都沒有說,獨自一人回到了車子旁。

賈楠楠也默默地走了回去,站在他身邊,身上的雨水順著衣襟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暈染開了一簇又一簇的黑色氤氳。

他們再沒有任何對話,好像曾經迫切的愛意和非對方不可的情愫都在這個雨夜裡安靜地死去了。

回不去的青春裡,她和他的確帶給了彼此許多別人所不能給予的快樂、熱忱和希望。

那些愛是真的。只不過,她都不確定的是,究竟是相愛過,還是,只是愛過。

當她決定上車的時候,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之後了,趙虎還是會為賈楠楠開啟車門,賈楠楠坐在車裡,望著車窗外漸小的雨以及閃爍的霓虹,她想起的教室裡總是參差不齊對不準排列的課桌、頭頂上轉不停的風扇、夏天時的水蜜桃冰棒、慢悠悠的下課鈴聲、吵吵鬧鬧的走廊、以及,晚自習結束時,總會來接她放學的,身上散發著蘋果味沐浴露的趙虎……

他不過是在那天的夕陽餘暉中回頭看向她,唇邊若有若無的笑意似在嘲笑她被汗水浸溼的衣襟前領,大概是文胸透了出來,他脫掉了自己的工廠制服外套,扔到了她頭上。

撲鼻而來的,浸入鼻尖的,都是那股沐浴露的清香。

之後的時光裡,再也沒能忘得掉了。

10.

三天後,是長假,賈楠楠回去了家裡。

她先是把行李箱放回到家中,又去了長鋼企業想要去看看賈淳。

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賈淳身邊的小秘書忽然喊住了賈楠楠。

“楠楠。”他一臉憂心忡忡地追上來,表情很嚴肅似的。

“什麼事?”

“你這段時間看到過趙虎嗎?”

賈楠楠故作鎮定,因為她已經賭氣地三天沒有去聯絡他,而且她今天有意來到廠子,也是想要和他談談。她也知道趙虎平日裡和賈淳身邊的這個秘書走得很近,賈楠楠原本想著找不到趙虎的話,也要去問問這個秘書。

索性秘書自己主動送上門,賈楠楠心裡倒是有一絲竊喜的,可表面上,她卻還是故意以一種平靜的口吻說:“沒有,我最近很忙。”

“他昨天就走了。”

賈楠楠忽然抬起頭,“走?”

秘書趕快掏出手機,低頭翻弄出一條IP地址的顯示地點,是個截圖。

賈楠楠有點看不明白,“這是什麼?”

“IP地址顯示他現在人在南方城市,我不知道是不是老闆派他出去幫忙什麼事,總之他走之前和誰也沒有說,更沒有交代,這個IP還是他屬下傳送檔案給他時發現的。”

賈楠楠一臉茫然:“我不知道。”

秘書不太相信地看著賈楠楠:“他可真行啊,連你都瞞著,去哪裡不說也就算了,但你是他女朋友啊。”

賈楠楠怔怔地看著對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電話已經關機了,從昨天開始就打不通,今早也沒開機。”結果這話才說完,就有人來喊他,他只好匆忙離去,和賈楠楠留下一句回頭再說。

然而,當天一直到了傍晚7點多,賈楠楠也沒能聯絡上趙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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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時會去的地方、能去的地方,她都找過了,也問過了,連他在廠裡熟悉的那些人,她也都打聽了一通,可關於他突然離開的事情,誰也不知情。

她除了反覆檢視手機,像走火入魔一般地撥打他的電話號碼外,除此之外,她覺得自己根本不想做其他任何事情。

程溪回到家中剛好是夜裡11點,屋子裡漆黑一片,開啟燈,發現客廳裡空空如也,誰也沒有回來。

她只好去了賈楠楠的房間,昏暗的視界內,只有手機的微弱亮光。程溪看到賈楠楠正趴在桌子上,不由地輕嘆一聲。

程溪什麼也沒說,默默地走到她身邊,伸出手臂,輕輕地攬住了她的肩膀。

“我和你說過的,楠楠。”程溪嘆息道:“你要知道我和你爸爸不會害你,所以,回來我們身邊吧,過去的事情就都過去吧。”

賈楠楠閉上雙眼,流下了眼淚。

她其實並不知道程溪一直反對自己和趙虎,至少在她的面前,程溪總是表現得很得體。而且程溪對待賈楠楠的態度和對待賈銘十分不同,也許並非親生,程溪才格外謹慎,更何況,賈銘根本不會聽從程溪的任何安排。

所以程溪才會把注意力都放在賈楠楠的身上,自從她利用自己手中的資源幫助賈淳成為企業家之後,她在賈家父女這邊的話語權也越發增重。

她自然希望賈楠楠能成為聽話的孩子,不能讓她步上她哥哥的後塵,她的人生要精準無誤,更要對得起長鋼企業為她奠定下的資產。

可趙虎呢?

在程溪眼裡,他不過是賈楠楠腳下的一塊石頭子,她不小心被他絆了一下,媽媽心疼地趕快把她扶起來,怕她摔傷了摔疼了,花千金買來頂級的跌打損傷膏,為她的傷口擦拭塗抹,痊癒之後,連疤都不可以被人看到。

程溪在心裡想著,我的寶貝女兒,是媽媽故意讓你摔得這麼疼的,好讓你有個記性,再也不犯這樣的糊塗。記住了沒有?還是媽媽對你最好,媽媽不會害你,千萬別再被來路不明的野狗迷惑了心智,他們確實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一身孤勇,眼神凌厲,可他們會傷害你,除了父母,再也不會有人為你療傷。

那些野狗生長在蠻荒,沙土塵埃,會弄髒了你的潔白。

他們本就是盯著你漂亮的容貌、富有的家庭,就像嗅到了肉的香味兒,他們的目的,只有貪婪。

而程溪不過是稍微動了些手腳,就將環繞在公主身邊的野狗打發走了。

遣他去外地工作一段時間,等到再回來的時候,賈楠楠一定會把他忘記,屆時,她再不必擔心他身上的那股危險氣息。

即便程溪全然不知道趙虎的真實身份,可她僅憑直覺,就能感受到他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