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宣繼續道：“母后從小就教育本王想要的要奪過來，討厭的要弄死，權利是畢生的追求，興宣王是可以為所欲為的，陸燁，你以為誰都像宸貴妃那樣兩面派，跟母后鬥得你死我活，卻私底下教你要與人為善，要為人恭謙，要愛民如子，她想做什麼，呵，撿回那點不多的善良嗎？”

“這話本宮來回答。”陸南嫣舉手道：“身為女人，本宮知道在後宮的艱難險阻，也理解她們為了爭一個翻牌機會而鬥得你死我活，可是她們逼不得已，這就是她們的生活，也是他們活下去的必經之路，否則就只能有朝一日被別人弄死，或者老死在宮中，所以宸貴妃和太后爭、鬥，可以，爭鬥再狠，可她們若是忘記了內心的那份善，便離枯萎不遠了。”

陸南嫣看向太后，“母后，南嫣膽敢問您一句，這些年您過得快樂嗎？哪怕成了太后，你享受著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榮和權利，你活得開心嗎？”

太后一愣，臉上劃過一抹怔然，答案竟然是——

不快樂。

她好像除了爭鬥，再沒其他。

當妃子時和宸貴妃鬥，成了皇后為了宣兒的榮寵鬥，後來又一心為宣兒籌謀，策劃拉陸燁下帝位，她好像……這麼多年都是這麼活著的。

“母后，想起來了是吧。”陸南嫣笑道：“那您再想想，您為什麼羨慕宸貴妃，是因為她得父皇獨寵嗎？可後來父皇納新的妃子，也換了榮寵物件，您為何依然視宸貴妃為死敵？”

太后慍怒道：“哀家沒有！哀家怎麼可能羨慕一個失勢的妃子？”

陸南嫣笑道：“是嗎？”

陸南嫣這一句‘是嗎’直接將太后的所有偽裝打破了。

羨慕。

是，她居然會羨慕一個不及她的貴妃。

宸貴妃權勢不如她，美貌不如她，甚至膝下連一兒半女都沒有，甚至宮殿也是靠西南偏角落的。

可她偏偏很開心。

她不知道宸貴妃在這樣條件下有什麼好開心的，她還能生活過得有滋有味，甚至她和陸燁相處的時候，他們……竟然那般快樂。

那是她的兒子啊。

她的兒子竟然在宸貴妃身旁笑得那麼開心，她甚至能看出宸貴妃是真心疼愛他。

當時她就嫉妒了。

那時的她還不知道陸燁不是她的兒子，陸燁也依然對她很是盡孝眷戀，可她不愛陸燁了。

她討厭和宸貴妃相關的所有東西。

這時想想，她當時確實是嫉妒吧。

無錯書吧

她嫉妒宸貴妃不為諸事紛擾，在汙濁的宮中也能獨善一方天地，甚至對著她這個仇人的兒子都能以誠相待。

想想她自己能做到嗎？

絕對不能。

所以她羨慕了。

“母后，想清楚了是不是？所以事情走到如今這一步，都是命，皇兄沒有對不起你，相反，你在他少時帶著滿心的仇恨深深傷害了他，陸宣長成這樣，不就是因為您放不下心中的仇恨，才將這份偏執帶給了孩子。”

太后聲音沙啞，“可趙家滅門的血海深仇，試問誰能忘？”

陸南嫣嘆了口氣，“是不能忘，所以大家都覺得您報仇很颯，我也曾視您為榜樣，可你最不該的是帶著滿身仇恨撫育孩子，你的仇人是大長公主，不是你膝下的兩個孩子，你從小給他們灌輸那些觀念，你覺得他們能不長歪嗎？”

太后木然聽著。

陸宣插話道：“所以皇妹，你也覺得這一切都是母后的錯是不是，你為哥哥求求情，讓皇弟別殺我，嗯？”

陸南嫣：……好好的人怎麼長了張嘴？

陸南嫣懟他，“現在有你說話的份嗎？”

陸宣：……

武嘉帝擺擺手，“南嫣，別說了。”

他轉而問陳先生，“你如今還想考科舉嗎？”

陳先生搖搖頭，“不了，草民覺得現在的生活很安樂。”

雖然，可能沒有以後了。

武嘉帝點點頭道：“那朕為你的私塾賜名，喚陳心私塾，如何？”

陳先生：？？？

“不滿意？”武嘉帝問他。

陳先生當即搖頭，“不不，很滿意，可……皇上賜私塾名有何用處，草民不在了，私塾肯定辦不下去。”

他那幾個兒子女兒都各有志向，並不在他這方小天地，他沒想過要強迫孩子們。

武嘉帝瞪他，“你腦子是水壺嗎？朕若要殺你，還會費勁給你賜私塾名？”

陳先生：“……我我我，草民謝恩！”如果可以形容，現在他已經激動成篩子了。

太后登時盛怒，“燁兒你做什麼？他是咱們家的仇人，趙氏一族是他親手斬殺的，你不殺他就罷了居然還賞他？”

陸南嫣搖搖頭。

看來她剛才的好一番苦心開導，太后娘娘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武嘉帝冷哼，“母后說笑了，您說他是您的仇人，朕和南嫣阿衍又何嘗不是，畢竟當年下旨斬殺趙氏一族的是父皇，罪魁禍首是朕的親姑姑，說來，您把罪責遷怒陳先生，也是太不應該了。”

太后哭道：“那哀家能怎麼辦？哀家日夜難眠，不殺了他們哀家怎能心安。”

陳先生抿抿唇，早知道他就不去當劊子手了，都說沾滿罪惡會反噬，佛祖果然誠不欺他。

武嘉帝頭疼地捂額，趙氏是他的母族，趙家的冤屈他銘記於心，所以後來登基後才一改新令，重視朝堂親族間錯綜複雜的關係，就是為了避免這類事情再發生。

陸婉心疼地撫了撫武嘉帝的心口。

【爹爹別皺眉，皺眉會老得快的，你本來就比我孃親大小心到時候孃親不要你了。】

【而且我未來自力更生後是要把你帶出去的，你老的太快我怎麼好意思帶你出去，別人說你是我爺爺那就搞笑了。】

武嘉帝：……

他現在都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了。

欣慰的是，只只現在竟然眼裡有他了，她以前都說他活不久了，還要計劃帶著皇后投奔周易安，現在他居然有以後了？

只只長大後還想把他帶出去見人，是不是說明，只只心裡有他了。

他好開心。

可難過的是，只只還是愛氣他，他覺得他遲早有一天要被只只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