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給皇后娘娘請安”鳳座上的女人美目盼兮，歲月的優待令她看起來雍容華貴，如花開到盡放時的奪目絢麗。

“賜座。如今瞧著瘦了，也高了，和你父王年輕的時候很像。”四下的宮人們都被遣了出去，只餘鳳座上的皇后和下首的顯郡王。

“今兒不是你進宮的日子，怎麼突然來了。”

“太子哥哥說您想我的緊，讓我過來給您請個安。”

“你太子哥哥倒是護的緊，生怕本宮對她半點不利，連你都差使上了。”

“娘娘說的是？”

“太子不久前納的奉儀，孟氏。算了，不說他們。皇上釋了你的兵權，讓你在京城裡做一個六品小官，你怎麼看。”

待顯郡王一入京城，便被皇上封為都察院都事，順帶釋了他的驍騎將軍一職。如今顯郡王是地地道道的京官，同旁人不同的是，他住的是御賜的王府。

“北疆已經平定了，不再需要大動干戈，對朝廷來說是好事。兒臣功成身退，得皇上優待照拂，算是可以走到明面上來了。”

這些年他東躲西藏，就是怕皇上動了斬草除根的心思，擔心露於人前招來殺身之禍。好容易藉著北疆戰亂的生死搏殺，坦坦蕩蕩的展露於人前，讓皇上有了掣肘不能隨意發落，自然是好。

“皇上留你，不代表不會殺你。京城裡明刀暗槍，死一個郡王不稀奇。但是阿戎，本宮希望死的人不是你，其他是誰都可以。”逝去的那個故人，她本想保他周全終究還是沒有做到。

“娘娘厚愛，兒臣定會善自珍重，不負娘娘所期。”父王被哥哥所殺，那他呢，有一天也會被手足所殘，亦或是揚起尖刀揮向手足呢。帝王家的骨肉親情向來含霜帶刺，他和太子哥哥能倖免於此嗎。

暮色向晚，燈芯閃爍不定。身著看不清是白色或是黑色暈染衣袍的青年，執筆站在窗前望月。

“烏曼，宮裡還是沒有人來嗎”合宮家宴，竟真的無人來請他這個殿下。從前他得陛下寵愛時多麼風光，如今失了君心時就有多麼落魄，無人來落井下石，無人來嘲諷撥弄，只是無人問津，真真正正像是從來沒有他這個人一般。

“回殿下，宮裡沒有人來。”殿下不僅僅只是殿下，他身後站的是貴妃，是遼東屈氏一整個氏族。皇上如此冷待，不知他心裡意欲何為。

“寸心蠱，種下了嗎。”蠱自苗疆而來，其中寸心二字最妙。蠱蟲驅動之時，會由心脈之處自然而上，寸寸相挪，直至承受不住而漸漸衰竭。

“殿下放心，都安排好了。”殿下視作眼中釘的七王，是他恨不能明面上殺之而後快的人。然而身份地位所限，這人不可於人前光明正大誅殺，只能使計令他陷入圈套，借旁人的刀抹他的脖子。

“烏曼，這一計說不得是一石二鳥，你覺得我狠心嗎。”父皇對他有生養之恩，然而此情此境，二話不提便將他的生死置之度外，不可謂之為果決，不可不稱其為狠辣。

“相較之下，自然是陛下更狠心一些。”古來帝王之家的權術，以攻心為上。皇上養了幾個兒子，令他們互相掣肘，又讓他們忌憚彼此。臨了了見其中最強的愈發難以壓制，親自出手來彈壓，全然不顧半點恩念。

無錯書吧

“是啊，我這樣算不得什麼。倒是父皇，從來都是執棋者，觀局人，也該嚐嚐被棋子自傷的感覺了。”父皇連手足之情都可以不顧，更何況是他這個幾乎從未受過父子天倫的兒子不過都是他的棋子，實現萬人之上尊崇不可挑戰的權威。

“七王爺如今還是那麼荒唐嗎，府上的姬妾可有遣散。”他從前為迎合父王喜歡，府上妻妾甚少，連太子在男女之事上也是潔身自好，不想擔上個風流的名聲。

七王卻從不在乎這些個，任憑父皇明裡暗裡指點多次，也不曾放棄過自己的風流追求。他是這麼駁斥父皇的“父皇三宮六院皆是絕色，兒這些姬妾平平之姿，哪裡都比不過，父皇還是免了計較吧。若真是要責斥兒臣，兒臣全領了便是”

皇帝斥他“朽木不可雕也”，次次見他都是橫眉豎眼的看不慣，卻也拿他沒法子。左右這個兒子樣樣不出挑，從來就不是個好苗子，再不靠譜也就是這樣，再變不出什麼好樣子來了。

“是，七王府中姬妾頗多，聽說他近來更是荒唐，常常一夜召數女同赴鴛夢，夜夜都是醉生夢死。”

七王自小到大都不像話，即使是他下轄的官員，也少有在皇上面前進言說他好話的，旁人更是不必說了。故而京城裡向來太子黨和五王黨爭鬥頗多，七王連半點水花也沒有。

因為他確實是個庸才，還是個草包。這一點，不僅從小教導他的師傅這麼說，就連他父皇，提到他也是唉聲嘆氣，直言是個只知道玩樂的混賬。

然而就是這麼個混賬，父皇對他卻是比對自己好多了的，竟然讓他騎到自己頭上來壓制。大概聰明且能掌握全域性的人是不喜歡拔尖兒冒頭的，反而喜歡笨些傻些，再名聲臭些的。大概優秀的人，總希望旁人能夠映襯他，而不是光芒過盛掩蓋過他。

“聽說七王府中姬妾有孕，不知輕重害她一屍兩命。只是這事兒被掩蓋下去了，宮裡頭都不知道。”

姬妾，七王府裡連正經的妻都沒有，這些從樂坊青樓裡出身的女子其實只是奴婢而已，生與死說白了都只憑主家的發落，半點也沒地方去哭訴。

“七王行事到如此不知收斂的地步了嗎，風聲既能傳到你這裡，宮裡面應該也快知道了。他最近都做了什麼出格的事，你細說來。”

他這個弟弟倒是有大勇，連這樣出格的事情都敢做出來。也不知父皇聽到了會如何懲戒於他，抑或是輕飄飄的斥責幾句不痛不癢的話。左右他只喜歡自己金光閃閃，旁人淤泥纏身。

“是，聽聞七王他不僅用藥，還不知節制。”若是個普通人家的紈絝子弟也就算了，偏偏是龍章鳳姿的王，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皇家的臉面。若是鬧得滿城風雨，不知父皇會如何收場，倒真是很期待宮裡的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