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人都散盡了,院子裡只留下坐在榻上發愣的師父和忙著收拾的呆老四。師父在想他的長生不老,徒弟的注意力全在眼前要做的活兒上,誰也不打擾誰。
“阿與,整日裡忙著整理庶務有意思嗎,你不想和你大師兄一樣將道觀發揚光大嗎?”空山道長對這些庶務向來是能避則避,實在看不下去了就花幾個錢請人來幫忙打理一番。後來他慢慢收養了些弟子,活兒都由他們接手了,自然也不用他來親力親為。
“不想,我念幾個字還行,讀多了就頭痛。這些活兒雖繁瑣,做慣了也是順手的,也不用太動腦子,比做道送快些。”
有時缺了空也要讓他跟著去頂一頂,穿著那身道袍一坐就是幾個時辰,言行舉止在旁人眼皮子底下皆要處處端著,他覺得累的很,坐不住。
“榆木腦袋,你到處修修補補的就不費事。做正經道士體面多了,你也不喜歡。”坐在那兒神神叨叨就行了,裝模作樣這不是都學的挺好嗎。
“還行吧,都能做。有時候去看著也挺有意思的,平常我做活大多就是一個人,做法事可以和師兄弟們一起,也挺好的。”阿與看著外頭天氣晴好,將窗戶修補好後便去將師父的被褥拿出來曬了,回來拿東西時順道拉著他師父一起去園子裡曬太陽去了。
“那你有什麼想做的事情嗎”空山仰面躺在搖椅上,覆手放在眼上遮擋住刺眼的太陽。阿與見狀拿了柄摺扇遞給他,好讓他的手鬆快些。
“每天都有想做的事情,也沒有特別想非要去做的事情。左右都是些小事情,耽擱幾天也沒什麼的。”
山上的日子很輕鬆,大部分時候手裡有活他都想不起來其他的,偶爾停下來想到重要的事情沒來的及做會考量著哪邊更重要些,多都是要拖上一日兩日的。
“那如果是很大的事情呢,也要耽擱上幾天再去做嗎”
“自然是不能的,那一定要先放下手裡正在做的事情,先去完成這個最重要的事情,耽擱不起的。”
前些日子他抱著僥倖心理,耽誤了一天修雜物間的房頂,沒想到隔日下雨正正好澆了剛做好的衣櫃,真真將它泡的有些發脹。後頭他日日趁著太陽最盛時將它抱出來曬一會兒,又怕曬久了不好到處挪動,真是耗費了他好一番心力呢。
“師父現在有件很大的事情,耽擱不起。可我身邊有你照顧慣了,一個人去我又擔心做不好這件事,正發著愁呢。”
煉出長生不老丸是他畢生所求,此番看來在太真觀裡是做不了這件事了,只能想著另尋他路了。曾經在古籍中有載,往東行會經過最大的王朝,他們的君主歷來追求長生不老,更是對天竺來的方士禮遇有加。
然如今的王國卻一改前朝追求長生之風,反對甚至禁止各地方士入朝,因著前朝一度對長生之術風靡到了癲狂的程度,並有數位君主在服下丹藥後身體急速衰弱至死亡,或是身染怪病難以痊癒。
如今的王朝盛國立國之初便明令寫道禁術士金丹,巫蠱之術。天竺的術士已經有很多年,都被盛國拒之門外了。
“你都一把年紀了,還有沒做完的大事啊,身子骨經得起折騰嗎。別大事沒做完,還把自己搭上了。真有那麼重要啊,不能不管啊。那師父帶上我吧,你沒了我連飯都不上,有我在說不定你還能多活幾天。”
這日子安安生生的過下去不好嗎,師父他老人家真是太真觀裡最愛瞎折騰的人了,看他這樣子心裡就沒憋什麼好主意。總之這個大事肯定不是賺錢或者其他讓人開心的事情,師父的大事不就他那破丹嗎,真不知道他讀了這麼多書為什麼還要騙自己,騙自己生命沒有盡頭,當人真的可以成神。
可他又是唯一的師父,沒有他,阿與和師兄弟們早就不知道埋在那片無人問津的土地下了。師父不撞南牆不回頭的倔驢性子,阿與覺得自己又要被坑了。可他是孝順的小徒弟,放心不下師父的小徒弟,他只能點點頭說好了。
“那你今天晚上收拾好行李我們下山去吧,多帶些金銀,其他的不重要。”空山心裡總念著的只有煉成長生不老丸這件事情,所有其他的都要為了這件事讓步,包括他在長途跋涉中是否會死亡的疑慮,金丹可能會再次致人死亡的可能,被盛國皇帝驅逐追打甚至是賜死的下場。
因為心裡最衝動的一件事就是不停的研製金丹,直到研製出真正的長生不老丸,其他的看起來都不那麼令人遲疑或者膽怯了。
無錯書吧“啊,師父,我們多待幾天吧。後院的牛車今兒出門拉穀子了,明兒還要拉到地裡耕地,總要等春耕過去才好把牛車帶走啊。師父你不知道,農忙的時候根本買不到壯年的牛,若是沒有這頭牛,後山那幾畝水田就要白白荒廢了,人根本拉不動那個犁的,那個地去年我和師兄弟們翻了好長時間呢,不能廢了功夫不是。”
他不是真想勸師父留下來,只是農忙時頂了天的大事,沒有他老四,沒有那頭牛,春耕直接就要歇菜了,浪費了大家前期投入的心血了。
“行了,話軲轆似的聽的我頭疼。既然這樣,牛留下來忙春耕,晚上你牽著那頭驢車我們走。”
阿與一下子就跳起來了,他沒想到師父這麼敢禍禍東西。今兒他們敢趕著那頭驢車出走,明兒三師兄就是賠上三雙草鞋,也要跑過趕上他們攆他們回去。
那些雞鴨同三師兄不過幾個月交情,死了一波又一波的時候,三師兄可是敢冒著大不敬的風險咒師父早點吃了丹藥上西天的。要是他們拉著他自小養大,日日都要親自照顧飲食,梳毛灑掃的毛驢跑了,只怕首當其衝遭了禍的,就是他這個年紀小又抗打的幫兇了。
“那怎麼辦,你告訴我應該怎麼辦。”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他可是道觀的主人,怎麼什麼東西都碰不得,帶回來的時候他是老大,現在都分不清誰才是真正的老大了。以前還把當一群乾兒子養著,現在越看越像賠錢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