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你快去修丹爐，貧道要開爐重煉，這次一定能成。”他跟隨先師問道多載，于丹術上向來頗有造詣，先師臨終前將長生不老丹術傾囊相交於他，盼他能在前人的腳步上繼續向前，直至修成正果。

徒弟與落是個孝順且手腳麻利的，三下五除二將角落裡那張榻收拾好了，請他家師父去裡間睡覺去了。

這老頭子一把年紀了身體也不如從前能熬了，來了京城以後氣色總不是很好，平常幾乎都窩在那張榻上睡的顛三倒四，只除了煉丹時候，老頭子兩眼和丹爐裡的火焰一樣精神，不眠不休也要盯出個結果。

與落修好了丹爐，坐在院子裡那棵李樹上喝酒。離這裡最遠的院子裡時不時會飄來歌樂的聲音，和著黃昏下柔和的風吹的人沉醉其中。想了想不過三兩個月，他們在京城裡成了這般光景是萬萬沒能想到的。

與落向來只問前路，不讓那些俗物牽扯心事，沒心沒肺的過著酒肉豐足的日子，這向來是他的處世準則。只有偶爾的一刻，會停下來問自己的心，這樣做是否會有陰司報應，然後及時截住一閃而過的想法，轉而去做些停不下手的事情填補空虛孤冷的心。

與落是他師父在路邊撿的棄兒，饑荒之年父母一個個的都餓死或是病死了，只一個好心人家拾了他去。可沒有米糧的日子裡更容不下旁人的半點好心，沒多久只能再次將他丟棄。

他師父動了惻隱之心，將他撿回去當個徒弟來養，大些後又包攬了院子裡裡外外的活，這好心可見是有滿滿回報的。

他師父平生只將煉丹二字刻在心上，旁的事情都不過他的眼，上不了他的心。為了供養煉丹所需的材料費用，硬是將本來半死不活的道館發揚光大成為一方大觀，足下信眾頗多不說香火也是極旺，更是時常帶領子弟們下山做法事道場，光是豪紳大戶們送來的香火錢，就足夠他們賺的盆滿缽滿了。

可師父他想不開啊，頂著眾人的勸告仍要開始他的煉丹之路。他的想法更加離經叛道，立志將他的信徒們，即山下的那些豪紳大戶們變成他煉丹路上的忠勇者，讓他們如痴如狂追捧他的煉丹術，並與他一同沉醉其道。

與落無意中將師父還未煉成的丹藥和著飼料餵給了後院的雞鵝，沒想到害的它們大病了一場。拉了眾師兄弟來看後，大家紛紛勸阻師父要將這些丹藥獻給豪紳大戶的舉止。

若真是吃死了人，他們即便白給人家做法事或祈福都是不行的，只怕過了官府的路子，會將他們這群裝神弄鬼的臭道士扔到牢裡折磨的沒有人樣。

只要師父一提要將丹藥發揚光大的事，大師兄天天鬧著要投井，二師兄天天帶著根白綾在師父前頭轉悠，管廚房的三師兄時不時便下點巴豆給師父示威，就連最聽話的與落，趁著師父不注意也經常去砸壞他的丹爐，耽誤師父突如其來的妙方研製。

雞鴨又病又死的，幾個師兄沒少跟著罵師父糟踐東西。某一天師父又開始下山溜達，這次回來帶的不是糧食雞鴨也不是金銀，而是些路邊沒人要的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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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師兄私下裡還同他們講“師父從前好心發了，頂多帶一個回來就不得了了，邊走還邊要教訓他到了道觀裡少吃飯多做活，今兒這不聲不響的大發善心，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沒過多少天，那些孩子接二連三的病了，身上起些膿包或是紅斑甚是駭人，大家都以為是他們從山下帶回來的傳染病，只好將她們的院子封起來了了事。等到師父下一次再從山下帶孩子回來時，眾師兄弟更是攔在山門前不許將那些孩子帶進來，他們雖然有些善心卻還是要命的呢。

師父雙拳難敵四腳，只好將事情原委和盤托出。原來那些孩子不是在外頭染上的病，而是吃了他研製失敗的丹藥才會染病身亡。

眾師兄弟將師父綁了起來關在院子裡，他們一致認為他現在瘋的不像個人了，這麼大逆不道，悖祖悖德的事也敢去做，就是拉到大牢裡受上七十二道大刑也不為過。

大師兄“師父還不如將他們投井溺死來的痛快，發病到身亡一個多月，無人照顧又飽受折磨，再多的法事也度不了這些怨氣。師父你的心怎麼這麼狠”

二師兄“我還以為你個老東西發了菩薩心腸，沒想到你一把歲數還是個損人利己的樣子。怎麼，你想研製了長生不老丸好禍害遺千年嗎。放心，就算你真成功了，總不是不壞不死之身嗎，徒弟定會一條白綾送你去見三清真人，叫他老人家好好教導你這心肝缺失的壞模樣。”

三師兄“自從曉得那些孩子染病了，觀裡上下就沒給過他們好臉色。莫說是乾淨的飯食了，即便是乾淨的水都給的少了，都怪你這壞心眼的老頭子，如今叫我們良心怎麼能安。不算上你，前頭多少人折在這長生不老藥上了，還差了你一個嗎，趕著送著都要在這上頭坑死人。”

“你就在這兒悔過，好好想想那些孩子鮮活渴望的眼，再想想後山冰冷土地下他們被隨意掩埋的屍骨。若長生是以人骨為階，它真的和最初堅持的道義殊途同歸嗎？師父你還沒有老糊塗到自斷生死，如何就能輕易了結旁人的性命，不要再讓我們失望了。”

與落“徒弟早就和您說過，咱們人的身子骨又不是泔水桶，怎麼能好的壞的都放進肚子裡。我知道您不愛聽，咱們就是身子沉到地上的凡夫俗子，這些藥只會讓我們死的更快些，都是些邪門歪道，您何必非要在這上頭想不開呢。”

綁在柱子上的老道氣的吹鬍子瞪眼，他想用手指到這些不孝徒兒的鼻子上去，奈何手腳都被綁的緊緊的不能掙脫，只能咬著牙大聲罵他們的粗魯行徑。

“你們懂什麼，長生不老自然是可以煉出來的丹藥，今天不行就明天，今年不行就明年。”

大師兄氣不過上前踹了他一腳，氣的問他“從前那些雞鴨鵝不夠你糟踐嗎，折了那麼多銀子我們也沒說你什麼，你至於嚯嚯到孩子們身上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