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他,也不願意瞭解我的想法啊。算了,家裡來了遠房的親戚母親卻不讓人來請我,真是奇怪。”
說完她又無所謂的擺擺手,反正哥哥和母親對她說話總是遮遮掩掩的,即便她去問也總有些藉口搪塞,索性就當自己沒有起過好奇心。
“晚些時候定要來請小姐你的,咱們先回去吧,薛嬤嬤還等著呢。”春華只要想到今天小姐犯了犟,怎麼也不願意到薛嬤嬤那裡學規矩,身上的鞭痕便隱隱的發疼。
今兒就算聖上親臨,忙的大公子在前院南北不分,到了晚上總要想起來問一問小姐吧,哪一次又輕饒了她呢。哎,小姐就是不長記性,明明知道不聽話真的會被打,時不時的還是要踩著紅線蹦躂幾下。
“讓哥哥把我打死吧,這樣的日子我一天都不想過了。天天都吃不飽,我的手上全都是針眼,從頭到腳沒有一處是舒坦的,我不想學了。”
崔令紓氣急敗壞的扯自己本就鬆散了些的髮髻,將裝糕點的粗布狠狠擲在地上,有些氣急敗壞的踩上了幾腳,然後頂著個雞窩頭回院子裡了。
碧落院裡門窗緊閉,來往的下人們皆噤聲不言。盤坐在羅漢床上的年長夫人身著草綠色柿蒂紋緙絲褙子,外罩淺青金色撒花緞面交領比甲,手執香勺欲往香爐裡添香。下首坐著的女子十二三的年紀,著青色銀絲月季刺繡交領褙子,外罩月白薄霧翠竹紗,垂首不語只偶爾看著面前的茶盞出神。
無錯書吧“你爹爹向來嚴謹,給你們做的新身份也是極好的,何必再來京城裡惹是非呢?”谷裡縣的孟家都已葬身在火海里,屍體被燒的面目全非再無蹤跡可查。她這侄女卻活生生的出現在承安伯府,實在讓人心驚。
孟溪挽沉默,若真是能偷星換月徹底變做了旁人,她也不需要千里迢迢來京城裡找姨母幫忙了。姨母裝聾,她卻不能做啞。
“姨母,父親母親走的那樣悽慘,唯一的囑託便是求姨母憐憫,庇護我與幼弟的安危。溪挽遇事沒了主意,只能來同姨母討了,還請姨母原諒溪挽不請自來擾了貴府的清淨。”她的聲調柔軟,悽悽中盡是苦澀,叫人聽起來很是傷情。
“你若只是想要安危,承安伯府自然可以給你。但你想要的只是如此嗎?”仰靠在羅漢床上的男人著月白色山水樓臺錦衣,長髮只用了樣式簡單的竹簪輕挽,手裡拿著塊白玉石雕把玩。
“溪挽不過一介女流,所思所想皆是眼前人的安危,無力顧暇其他,還請表哥明鑑。”印香已經微微燃起,面前二人似乎並不在意孟溪挽說什麼,只是若有若無的打量著她。
“我願意幫你,卻不敢信你。既然是為了你和你幼弟的前程,那其實好辦的很。先在我母親身邊服侍著。若你想一直留在我們家也可以,等你及笈了,來做表哥的妾室如何。”潛在的禍害放在自己的身邊盯著,總比放到外面拉著他家的門面做筏子的好。
“溪挽願意,謝表哥,謝姨母。”她的聲線平平,聽不出什麼喜怒。只是抬眼的時候將視線放在崔逢恩那裡一瞬,很快又低下頭去。
“雖說是個十八里彎的外道親戚,夫人卻很看重她,將那位表小姐放在近前教養的,大約是擔心她沒有一個好家世,到了及笈之年沒能許一樁好婚事。我們小姐就不同了,到了年紀自然有頂好的婚事來配。”春華在剝松子,她家小姐愛吃松子糖,高興的時也能聽他們說幾句哄人的話。
“她既然也未及笈,那規矩自然是不能錯了的,收拾一下隨我去前院見哥哥。”即便不能擺脫日日被教習的悲慘命運,多一個人來加入也是好的,多少能寬寬她這寂寥而又痛苦的心。
“跪滿一炷香再來稟我,誰也不許讓她偷懶。”早些年他娘嬌寵小女兒,日日裡的心思也是放在後院和他爹身上,縱的這丫頭性子像個小子,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滿腦子都是一通歪理,在京城的大家閨秀裡顯得太過突出。現下請人教她多多學習,也只是希望能有個大差不差的樣子,不至於在將來的選親中抬不起頭來。
“哥哥,哥哥,我就這一日偷了懶,饒了我吧。你這裡連個軟墊都沒有,跪上一炷香我的腿也要青了。求求哥哥了,我明日定不再偷懶了。”崔令紓見哥哥要走,跪的那叫一個乾脆。又拉著她哥哥的衣角求饒,請他務必手下留情饒她一次。
“哥哥,我日日學也沒個人來作伴,便是十分聰慧的來將我比一比也沒什麼,多少能讓我有些求勝的心思。我聽說母親孃家來了一個遠房的表姐,讓她來同我作伴可好。”嬤嬤的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若有個新人來分散注意力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母親本是要將她放在身邊教養的,這事兒你去請母親做主就好。”
“哥哥只要不反對,母親一定會同意的。哥哥,我先回去了。”說完她也不跪了,拎著裙子帶著丫頭們跑開了,只留下崔逢恩在原處嘆氣。心性如此,行走坐臥早已成了習慣,不是一朝一夕能改的。
暗夜的庭院中只餘一盞燈火,影影綽綽中看不清燈下的情景。再近些的油燈映著兩道人影,跪在牌位前的蒲團上,合著掌心不知在低語些什麼。
外間有疾風掠過,帶的面前的門大開,一柄利箭穿過風聲刺入了門前的柱子上。
“姨娘,我們沒有家了。”孟溪挽的手緩緩垂下,連帶著她手裡的信紙也輕飄飄的落在了矮桌上,昏黃的燭火映襯下,一詞一字都是事實的殘忍。
孟家的慘案和朝廷脫不了關係,罪魁禍首大約是龍椅上的那位了。除了他,孟溪挽想不到第二個更有可能的人了。可是,她能做些什麼呢,對著那高高在上的人。
”你爹爹他,應該是更支援威王的。這大概就是今上視他為眼中釘,過了這麼多年仍要揚起屠刀的原因吧。”威王少年英才,是先帝最為寵信的皇子,在當年的太子之爭中最受擁戴。可巧的是先帝駕崩的時候他在外領兵,可巧的是先帝的遺詔中冊立的太子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