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娘,不要,雯娘,你做什麼,你做什麼,快放開,快放開。”雯娘只是笑,她又贏了,她總是贏,但她這次只是難過,帶著心傷不能自抑的難過。
“爺帶我一起走,說好的去哪裡都不會丟下我的。”當初他帶她離開的時候說過很多情話,她最喜歡這句話,禍福不問,生死相依,她要和他在一處的。
“爺是要去死的,你別跟著爺了。傻姑娘,爺期盼著你有明天,帶著爺的那份活下去,不好嗎?”他半跪在雯孃的身前,即使傷不在雯孃的臉上,卻仍然害怕她疼似的,輕輕的給她拭淚,拉著她的手不許她再自傷。
“你知道的,妾不會覺得那樣活下去是好的。即便是死,妾也想同你死在一處。爺,你就當做做好事,成全了妾吧。”
愛她的人都已死去,她愛的人也只餘眼前人。她怎能讓他一個人孤獨的死去,聽說人死前會感受到無邊的寒冷,有個人陪著應該會暖一些吧。
“爺都答應你,先包紮一下好不好。”她最忍不了疼的,偏偏現在血流了小半碗都像不自覺似的,只要他服軟答應後才肯聽話。
“爺想去看看夫人和孩子,你要一起去嗎?”雯娘應老爺的要求換了套青色的衣衫,伏在他的懷裡享受著彼此間片刻的情濃安愉。既然他們之間註定沒有了長久的溫存,那就記住此刻的深沉愛意吧,總要懷著這樣的心意和他一起走下去,走到那名為死亡的盡頭。
“爺去哪裡,妾也去哪裡。”
“夫人,妾不走,妾要和爺在一處,爺答應了我的。爺,你剛剛答應了我的。”夫人有氣無力的躺在床上,拉著老爺的衣袖求他先送走挽姐兒,剛出生的賢哥兒,和在一旁因聽到夫人出血過多此刻不宜挪動,慘白著臉色的雯姨娘。
“主人家的事,同你一個妾有什麼關係,收拾了你的東西,快快出去躲難。”多年相處下來,後面看著她就和家裡任性的妹妹一樣,討人嫌又有點招人喜歡。想她早些年便是家逢禍事,如今這再來一遭,能避開還是避開吧,不必在這裡等著去死。
“妾不走,求求夫人,送小姐和少爺走吧。”她跪在地上哭的毫無體面,她知道若她不表明決心,隨便來個人將她劈暈了便能把她拖走,可她只想和老爺死在一處。
“爺,匈奴人已經殺到了前院,是走是留還請您快快做出決斷。”外院的刀光劍影還未傳到後院,這裡四下寂靜的只偶爾能聽到燭花爆了的響聲,令人心驚的是傳自胸腔處的劇烈跳動,一下一下的只有自己能感受到的心慌。
“雯娘,就當是爺求你,爺不忍心看著你死,你就當服回軟,讓爺贏一回好不好。”關鍵時刻雯娘非和他犯倔,讓他著急又心熱。他眼見著包紮好的傷口上又滲出了血,刺眼的總讓他想起那個夢。夢裡,他的雯娘蓋住他的眼睛,不忍他因自己即將逝去而神傷。
“不好,一點都不好。你都輸給我好不好,爺何必非要同我計較個輸贏,何必呢?”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起來,今天她哭了太久了,眼睛好疼好疼,她想讓爺再為她拭一次淚。
爺果真來給她拭淚了,還是那樣輕柔的手法,她沉醉在他深愛的目光裡,突然腦後一疼,漸漸失去了意識。爺,你不講武德,贏得真不體面。爺,別丟下我,別丟下我一個人。
“父親,您要記得答應過女兒的話。”父親同她說好了,若真到了最危險的那一步,孟溪挽帶著弟弟和姨娘先走,父親會護著母親尋找生機,一方若違背了誓言,此前所諾皆可推翻。
崎嶇不平的山路上,有癲的左右搖晃仍不減速度的馬車,只是這裡偏僻少有人跡,行色匆匆亦不會引人懷疑。
在陣陣的搖晃中,雯姨娘漸漸清醒了過來,她支著眩暈的腦袋看向四周,明白自己還是讓老爺給送出來了,靠著木板低低的啜泣了起來。
“姨娘,你能哄哄他嗎?”嬰兒的啼哭一聲比一聲嘹亮,孟溪挽實在聽不下去了,哄了一會兒又找不到安撫他的方法,只好向角落裡的姨娘求助了。
“奶孃呢?”雯娘接過賢哥兒抱在懷裡,哄了好一會兒才漸漸好轉。
“知道我們是逃難,中途就跑了,不過走的時候留了一些羊奶。”也不好意思攔,畢竟她們真的是逃難。
“咱們這是去哪裡?”這路面實在太差,癲的她渾身都要散架。
無錯書吧“先送你去東面,具體哪裡我就不知道了。”本來父親是要讓孟七來送孟溪挽和賢哥兒的,只是孟溪挽拒絕了,堅持讓孟七留下保護父親母親,這才有孟川帶上他們三人外逃的情景。
“先送我,那你和賢哥兒呢?”現下奶孃沒有了,除了孟川一個能趕車的侍從再沒有其他人能幫忙,懷裡這個奶娃娃吃了上頓下頓還沒有著落,面前這個還未及笈的少女面色泛黃失了神采。她一個人走了倒是乾淨,這倆孩子可怎麼辦呢。
“母親讓我和賢哥兒去投奔京城承安伯爵府的姨娘。”孟溪挽心裡念著不知道生死的父母,眉毛和眼睛皺成了一團。
“你母親,哎,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寄人籬下哪是那麼容易的事情,若不是為了兒女安危和前程著想,誰又願意讓兒女去受這樣的罪。
“挽姐兒,將你母親的戶籍放在我身上,我們一起去京城吧。”讓她一個人留在東邊,看著兩個幼子到京城裡的官宦人家寄人籬下,她怎麼也放心不下。
“姨娘莫要管這許多了,我和弟弟會好好過下去的。”孟溪挽自然是希望身邊有人陪伴,尤其這個人是她曾經很親很近的姨娘。但京城風雨喧囂,是危機四伏處處透著算計的地方,不如她自己一個人來的乾淨利落。
“挽姐兒聽我細細道來,平白府裡只多了兩個來路不明的孩兒,奇怪的讓人想要抓住些把柄,進而尋著蛛絲馬跡的四處探查。恰好你的母親又與承安伯爵夫人是姐妹,恰好你家又遭逢大難。若是他們起了懷疑,寧可錯殺也絕不放過的。”
雯姨娘家曾經獲罪的時候,即便是被輾轉送出去的孩子,也沒有逃過錦衣衛的追查,連累的那些幫忙藏匿的親眷,一個也沒有幸免於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