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她拿出那顆夜明珠,果然如齊楚鶴說的那樣,照得整個屋子亮堂堂的,猶如白晝。
她趴在桌子上,盯著那顆珠子,用指尖撫摸著:
齊楚鶴啊齊楚鶴,你怎樣才能像這顆珠子一樣任憑我隨意地把玩呢。
自上次宮變之後,他被睿帝收了兵權,明眼人都知道那是因為齊楚鶴有謀反之心,若真是護駕有功,又豈會被奪了兵權。
京都盛傳齊楚鶴有不臣之心,也不是一日兩日了。
不過於她而言,倒是好事。畢竟現在看來,呂盛這枚棋是走壞了,不過廢掉這步棋,還是需要點兒時間的。
那日,許悠的一句不悔,她便找來了他。
她端坐在院落中,看著他一襲白衣,一塵不染,想著就要因著自己而沾染汙穢,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許悠進了亭子,端坐在她身旁,就那樣靜靜地注視著她,像是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她緩緩開口:“許悠,瑤瑤姐姐雖然將我託付於你,但是我想走的路,真的會違揹你的本心,所以……”
他抿了抿嘴,眼神裡有著不可抗拒的堅定:“我說到做到, 你需要什麼,我若能做到便會去做,絕不後悔。”
她對上了他的眸子:“許悠,我想當皇后。”
他有些驚愕,又瞬間變得平靜,像是一切都瞭然的樣子:“我說你怎麼會選虞美人?”
她牽強地笑了笑:“你說虞美人有毒,我卻還執意選,是嗎?沒辦法,權利……”
他淡然地說道:“重要的不是虞美人有毒,是你覺得齊家可以給你後位是麼嗎?”
她毫不避諱,坦然道:“是,但齊楚墨不是合適的人選,現在看來他哥哥更合適。”
他沒了表情:“你要我怎麼做?”
她淡淡地道:“我需要那種可以讓齊楚鶴對我負責任的藥?”
他梗住了,低頭看著地,睫毛煽動:“回去我為你準備‘醉情散’。”
她突然生了好奇:“真的有這種藥?我只在話本子上見過這種催情的藥物。”
即使是在消思樓,她也還沒見過。
她喝了口茶,有種開啟新世界的喜悅:“那你給我多準備一些,他壯得跟牛一樣。”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又不是牲口,這種藥用多了,會死人的。我會替你準備好用量的,免得你把他藥死了。”
她輕快地道:“那可不能把他藥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的後位可就泡湯了。”
許悠覺得有些不舒服,他不想讓她這麼做,可她想要的東西,他又怎麼能給的了她,只是弱弱地道:“你當真要這麼做?你就不怕你偷偷下藥他到時候不對你負責,還會對你心生怨恨,你就不怕毀了你一輩子?”
姚繁蒂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柔情,卻只是擠出了一個甜甜地笑容:“那我明著來?”
許悠,你當真,不攔我嗎?只要你說一句“不”,我就放棄。
只聽他道:“你注意不要受傷。”
她長呼了口氣:也罷,當真是對我沒有半分私情啊!
她又說道:“請你再準備一份往生所門草,想辦法拿去宮中交給凝嬪,我已經寫信告知她了。”
他皺起了眉頭,憋了好一會兒才道:“這世上根本沒有往生所門。”
“什麼?”
她覺得眼前一黑,那他當初寄給她的是什麼?所有的這一切都是謊言嗎?
眼前恢復了光明,她卻失了理智,衝上去拽住了他的衣領:“許悠,那你之前寄給我的到底是什麼?殺死楊縣令的究竟是什麼?”
許悠任憑她撕拽著衣領,只道:“當年瑤瑤姑娘先和我說的要毒藥,並讓我不要告訴你,我便答應了。只是後來你來送行,竟然問我是否有殺人不留痕跡的藥,我便只是順著你的話答應了。我當時配藥配了好久,都配不出不留痕跡的藥,又怕耽誤事,便按照約定寄了藥。那只是裹了鉤吻和商陸的黑芝麻。瑤瑤姑娘壓根兒就沒想活!”
姚繁蒂起初只覺得憤怒,用拳頭用力地捶他,而後癱倒在地,大哭:
“我當初以為姐姐殺了楊縣令只是因著那恨意,不想那楊縣令死後還做著美夢,可如今你卻告訴我,她是早已下了必死的決心。若你告訴我,我一定會攔住她啊!”
許悠蹲下來扶她,她一把推開,他繼續扶,卻又被她捶打。他只是道:
“你不能太自私,攔著一個想死的人不讓她死。”他又頓了頓,也不躲著身上敲過來的擊打:“再說,你當時還那麼小,這壓根兒就不是你能夠改變的事情。”
她就這樣坐在地上,良久才道:“你為我準備睿帝的毒藥就好,這回可以不留痕跡嗎?”
他這才扶她起身:“我配了“落魂散”,快的話半年,慢的話八九個月,一般人絕不會查出來,只是一定按照我的劑量服用。”
她被攙著坐下:也好,我已經和李若說好,你到時候將劑量寫好。”
許悠點了點頭,應聲道:“一定。”
睿王還未繼位時,曾經向柳家提過親,但因著突發變故,一朝稱帝,這門親事便不了了之了。
柳家的人都覺著惋惜,倘使當時小姐嫁給了呂盛,如今也是一位娘娘。
姚繁蒂趴著窗子,聽著那些下人們議論,要是她當時嫁給了呂盛,這輩子怕都只是個位卑的娘娘。
忘煙,哦,不,應該是李若,如今在宮中已經扎穩了腳跟,聽說呂盛很是寵愛她。
許悠已經將毒藥交給了凝嬪,只盼著這慢性的毒藥呂盛能夠喝得習慣。
姚繁蒂依舊覺得有些對不住許悠,他那救人的手卻因著瑤瑤姐姐的囑託硬是給她配這殺人的藥。
正要去齊府,卻看見沿街賣著些畫作,畫中都是一個紅衣女子跳著美豔的舞蹈,她湊上前去,那賣畫作的小販也驚了驚,只道畫中的人竟然走出來了。
細看那畫作,全然沒有署名,只是在最右下方寫著:玄靈舞。
只是聽著眾人議論,說是前朝禮部尚書的夫人才會的舞技,曾一舞動全城,但是因著尚書大人貪了不少錢財,才被先帝處死,家眷都被賣到了各地,淪為了娼妓。那夫人已然死在了路上,就連她的女兒也是被賣為妓,聽說是去了北方。
姚繁蒂掏著兜裡無殼的瓜子,正聽得起勁兒。
抬頭卻看見周柯,她正想著瑤瑤姐姐,卻看到了他,更是有些兒個生氣,扭頭便往回走。
從前她還想利用周柯,如今知道瑤瑤姐姐竟然是壓根兒就沒有想活,而這全都是因為蘇唐。對周柯,她只覺得厭惡。
周柯身後跟著一個男子,也是生得喜人,是周柯的表弟,名為周軒。
“哎,哥,那姑娘挺漂亮,怎麼看見你就跑。”
周柯順著姚繁蒂逃走的方向,只道:“休得無禮。應該是那姑娘家裡有什麼急事吧。跟我沒什麼關係。”
周軒笑著道:“你倒是嫌著傅清歡那姑娘,才跑了出來。我看那姑娘分明是看到你了,被你嚇跑了。”
周柯一臉淡然:“你要是再胡說,我可就讓伯父收拾你了。”
周軒拿起攤位上的一隻老虎,擺著嚇人的姿勢,衝著他轉圈圈:“哥哥是隻大老虎,也太兇了吧。我不說話了。”他順手結了帳:“哥,這畫像怎麼這麼像剛剛那個女子啊!”
周柯仔細湊過去,確實是畫得很像。
這若是被有心人看了去,還指不定要怎麼攀汙她,於是這二人便將沿街的所有畫作都買了。
姚繁蒂繞了一圈正準備到齊府,她一點兒都不想再吊周柯,只是一門心思地想利用齊楚墨。
心眠偷偷跟著,小姐總是一個人出來,又總是受傷,再下去老太爺該給小姐指派個新人了。每天在柳府,她也沒什麼事,活得倒像是個主子。
她看見小姐閃進了一個小巷子,像是躲著什麼人,看路上沒人,也就跟著追了上去。
一襲紅衣蹋馬而來,眾人紛紛躲著,心眠聽見了馬蹄子聲,卻躲閃不及,直直地被撞飛了,離地兩米遠,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口吐鮮血,掙扎了幾下,沒了動作。
那馬上之人踩著地上的人就衝了過去,未做絲毫停留,眾人看著那女子駕馬而去,揚起不少塵土。
姚繁蒂聽見些什麼撞擊聲,又看見一群人圍著過去,她沒有興趣,繼續沿著巷子走,出了巷子,走了不久便到了齊府。
齊楚墨已經可以說話了,雖然還不是很利索,看見她趕緊迎了上去。她看著他眼裡滿心滿眼的喜歡,竟也不覺得有一絲愧疚,只是說道:
“齊楚墨,我來的時候不小心落了盤桂花糕,你能幫我去取來嗎?”
齊楚墨回道:“我派下人去取。”
她看著他,握住他的手,輕輕地晃著他的胳膊:“你去取吧。是給你哥的東西,我怕別人拿有什麼閃失,反而好心辦壞事了。”
齊楚墨只是應了聲好,便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