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莊內的太上皇和太后雙雙暈倒,要不是御醫說他們只是油盡燈枯,並沒有中毒跡象,怕是傅紘要把整個皇莊都查個底朝天了。
要是說傅衡時是因為當年頻繁作戰,身上落下的暗傷無數,熬到現在這個年歲才油盡燈枯,那還算正常。
可是聶纓白被御醫診脈後,說也是油盡燈枯,這讓傅紘無論如何不能接受。
還是一直跟著聶纓白照顧她的玉緞,說起了當年聶纓白受傷一事,傅紘才開始相信了。
可是這個相信之後,帶來的是絕望,這意味著聶纓白的生命是真的走到盡頭了。
聶纓白當年傷重,雖然將養了一年,但是遠遠不夠,更別提她其實一直鬱結於心。
之後更是誕下了兩個皇子,這也是極大的消耗了她的精氣。
這幾年雖然有傅衡時陪著,心情疏闊了,但是身體的虧空確實怎麼樣都補不回來了。
無錯書吧傅紘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守著誰了,在傅衡時身邊待一會兒,又跑到聶纓白身邊坐一會兒。
生怕自己錯過了誰甦醒的訊息,不敢離開皇莊。
乾脆讓人每天把需要處理的奏摺,送到皇莊來。
還派人把傅寶和小七小八接了過來,萬一傅衡時和聶纓白真的走了,不至於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
得知傅衡時和聶纓白雙雙昏厥以後,倒是有不少人求見,想知道兩人現在是個什麼情況。
大多數人都讓傅紘給推了,兩人現在都是昏迷的狀況,就推說需要靜養。
唯獨聶安朝和鄧敏,被允許去見了聶纓白。
看到聶纓白毫無生氣的躺在那裡,聶安朝都差點站不住。
簡直不敢想象,平日裡明明生機勃勃的妹妹,居然會可能比他還要早走。
鄧敏更是心疼的不行,當年只是聽說聶纓白傷重,並不曾親眼見到。
現在想來,可能比現在的情況還要糟糕,當年或許還有活命的機會。
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點點消耗掉自己的生命。
傅衡時期間甦醒了一次,問了句聶纓白在哪兒?
得知她之前一直在照顧他,現在到一旁休息去了,才安心的繼續睡了過去。
傅紘的心情更加沉重了,傅衡時現在的表現,就好像要長睡不醒的樣子。
夜裡,聶纓白醒了過來,身旁的下人已經趕緊去通知傅紘了。
聶纓白還沒有回過神來,眨巴著一雙眼睛,眼中滿是茫然。
等到腳步匆匆的傅紘帶著皇后趕了過來,撲在床前,一臉焦急的喊著她,“母后!”
聶纓白緩緩轉過頭來,看著眼前這個英俊的少年眨了眨眼,半晌才反應過來,“是紘兒啊。”
傅紘壓住眼眶中泛起的熱意,趕緊開口道,“是兒臣,母后終於醒了,渴不渴?餓不餓?”
“知道母后暈倒了,寶兒和小七小八都急的不行,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聶纓白對此沒有多大的反應,依然是緩緩的眨著眼,“不急不急,讓他們慢慢來就是了。”
怎麼可能不著急?從長安城來皇莊,至少要一天的路程。
剛才讓人再去催促傅寶他們的時候,人已經到了皇莊門口了,應該是一路直接快馬加鞭,朝著皇莊而來,不曾停歇過腳步。
“紘兒,你父皇那邊還好嗎?是不是醒過了?吃過藥,喝過水了嗎?”聶纓白即便意識有些混沌,但還是不曾忘記過傅衡時。
“都用過了,母后放心就是了,父皇醒過來,也在問母后呢。”傅紘的喉嚨已經有些哽咽。
聶纓白輕輕的笑了,“總算你父皇還記得我,也不枉你母后陪伴他多年。”
聶纓白拉過傅紘的手,“紘兒,你父皇和母后都要走了,你別難過太久了。”
“悄悄告訴你一個秘密,母后本來也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現在也不是死了就回歸虛無了,說不定就是回去了,母后還是很高興的。”
“母后在那邊和親人關係不好,唯獨有一個朋友一直相互扶持,這麼久以來還怪想念的。”
“只是這裡有你父皇,有你,還有寶兒他們,還有家中親人,讓母后更捨不得你們,這才一直留在這裡。”
“現在時間到了,母后要回去了,母后知道,紘兒一定會傷心難過的,但是不要太久了。”
“母后本來就不能陪伴你一生,你身邊還有皇后,還有你的孩子,還有需要你照顧的兄弟姐妹,紘兒可是皇帝,還有這個天下的瑣事要管呢。”
傅紘一直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向聶纓白,就怕忍不住眼中泛起的淚花。
半晌才開口回應聶纓白,只是嗓音中壓制不住的哽咽聲,“母后放心,兒臣一定會照顧好寶兒,照顧好小七小八他們的,更會努力當好這個皇帝的。”
聶纓白又笑了,“傻瓜,你當不當的好這個皇帝,不是母后說了算的,母后都不在了,還能怎麼評判?你是不是個好皇帝,應該是天下臣民去評判的。”
“母后就是想讓你幫個忙,也是母后的一點私心。”聶纓白神神秘秘的湊近兩分。
“母后的私庫裡,有一個鳳冠,是你父皇當年悄悄送給我的,旁人都不知道。”
“等到母后死了以後,旁的東西,母后都不在意,唯獨這個鳳冠,你一定要給母后做陪葬才行。”
“若是這個鳳冠流落出去,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個鳳冠是你父皇給他的皇后打造的,那母后多冤啊,那明明是你父皇送我的。”
看著聶纓白故意流露出來的俏皮,傅紘也是一時沒忍住,笑了一聲。
剛剛還滿心悲傷的氛圍,一下子就被聶纓白輕易擊潰了。
“母后放心,兒臣一定能做到 ,私庫裡的那些東西,兒臣都不要,都留給母后。”
“又說胡話。”聶纓白不高興的噘了噘嘴,“我賺的那點私庫,不就是留給你們幾個孩子的嗎?留給我幹什麼?跟著我一起進棺材啊?不要不要,你們四個孩子分了就是。”
“不管是絺繡坊還是糕點鋪子,往後都是你們四個平分就是了,就是有一點,一定要善待我身邊的人,都是跟在我身邊多年的人了。”
“只可惜,到最後,還沒給玉緞和玉棋相看人家,就讓她們的師傅操心去吧,也不要把她們留在宮裡了,一輩子待在宮裡,有什麼好的?”
傅紘繼續應下,聽著聶纓白一句句唸叨著,將身邊人的事都做了安排。
門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沒等傅紘詢問,房門就讓人推開了。
下一秒幾個身影就出現在了聶纓白的面前,是傅寶帶著小七小八到了,同行的還有傅念和傅康。
留在長安城的這些皇子和公主都來了,聽說聶纓白正好醒了,也不休息了,趕緊跑過來看她。
聶纓白滿臉驚喜,神志甚至恢復了清明,完全沒有剛醒來時的混沌。
這讓傅紘的心裡更不好受了,眼看著聶纓白越來越精神,臉頰也紅潤了起來,和大家說說笑笑的,就像是在做最後的告別。
還是聶纓白見大家的精神都不太好,各自說了幾句話,就把人都趕走了,趕他們去休息。
傅寶還想耍賴,跟聶纓白睡在一起,被聶纓白給拒絕了,“我這裡都是藥味,你留在這裡幹什麼?好聞啊?”
“晚點我還要去看看你父皇呢,你不許打擾我跟你父皇親近,多大的人了,都要選駙馬了,還跟母后撒嬌幹什麼,將來對著你駙馬撒嬌去。”
一時間讓傅寶開不了口,本來心裡想好的話語,全都做了無用功。
等到把人都打發走了,聶纓白艱難的起身,一定要去陪著傅衡時。
玉緞拗不過聶纓白,只能扶著她一步步去了傅衡時的寢殿。
看到傅衡時安靜的躺在床上睡著,聶纓白乾脆在他身旁躺下,揮揮手,讓玉緞也去休息了。
聶纓白躺下後,直接將自己的手塞進了傅衡時的手心裡,感受到手心裡的溫度,還是傅衡時握緊的力道。
“醒了?你這老頭還裝睡呢。”
傅衡時緩緩睜眼,轉頭看向聶纓白,“沒裝睡,正好你來了,我就醒了。”
看著聶纓白依然年輕的模樣,而自己已經快要離去了,傅衡時第一次這麼不捨。
“剛才我一直在做夢,去了一個很特別的地方,那裡什麼東西都是奇奇怪怪的。”
“房子特別高,道路特別寬,還都是盒子一樣的東西在來來往往的,說是叫汽車。”
“還有啊,那裡的女子頭已經不梳髮髻了,有的就這麼披散著,穿的也是奇裝異服。”
“男子更是剪了一頭短髮,就是有些人怎麼頭髮顏色亂七八糟的,看不懂。”
聶纓白笑了,傅衡時這是夢到未來的事情了,“那裡應該就是我的世界了,有機會,我帶你去看看啊。”
傅衡時笑了,“好啊,那你一定要帶我去,我想看看這次史書上是怎麼評價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