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號包廂並不太大，至少說沒有超出懷幸所能想象的那種規格。

而那林老卻是輕車熟路地在那自己開始沏起茶水來，倒也不是給自己喝的，只是單純地洗一下那還未開封的一次性碗具。

很青陽人的習慣。

許是多了林老這一陌生人，包廂中的三人一直沉默著，並無太多言語。

只一會兒，沏好茶的功夫，此前那個站在包廂外的二號服務員已然端好菜上桌了。

她推了一個推車過來，一次性便已把五道菜一同上齊。

說是五道菜，其實不過三道。

因為可能價值相差無幾，他們把作為主食的米飯與飲品的瓊漿也一同算在了這菜裡面。

那二號服務員上了菜便很快離去，並未逗留，也未說話。

直至林老那帶著些許滄桑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僵局。

“剛剛那個二號服務員在這段日子就是你的專屬服務員了，以後你在學校有什麼資糧或者其他的需要都可以直接來跟她說，這是她的電話。”

只是他突然提起的話題卻是讓懷幸沒預料到。

專屬服務員，他懷幸何德何能，竟然享受這般待遇。

看著懷幸那詫異的眼神，林老也不說話，倒是一旁默默在那偷吃的岑書宜嘟囔著嘴為懷幸開始解釋道。

“這個林老剛剛跟我說了，這是二號包間的正常待遇，這一點懷幸你就不要擔心了，你師父好歹是李遇審老師，這點特權還是有的。以後你一日三餐記得都要在這吃，你師父那是早早就已經備好選單給你了。”

望著那蘇靈雞，滬汾魚，和那她都叫不上名字不知道是哪裡的豆腐，縱使是在自己學生面前，岑書宜也不禁在嘴角邊流出貧窮而又羨慕的淚水。

腐敗的官僚主義生活啊。

岑書宜表示她實名羨慕金丹大族豪門大少懷幸一天的生活。

講究著食不言寢不語這一習俗的林老在說過第一句話後始終保持著沉默，專心地吃起他都覺得奢侈的午餐來。

雖說他曾也與李遇審少時相識，可伴隨著個人際遇與天賦的不同，兩人現如今的地位已然是天壤之別了。

蹉跎六十載的他尚還一直停留在練氣十一層。

可能不知情的人士會因此驚歎出聲，可真正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這只是時代的悲哀罷了。

只有築基無望者方有閒心在此練氣一道持續積累著，直至壽盡身亡都已無出路。

而林老就是這般，年少得志入名校，奈何三十已至，仍苦求築基丹不得，無奈之下衝擊築基失敗，反倒是引得經脈錯亂修為倒退。

十年三衝擊，損盡道基仍不得路，方才致力於教育事業，以換得些許人情庇廕家族罷了。

這也是他都這般年紀還應李遇審之邀來照應懷幸的原因所在。

從來沒有無緣無故的好與壞，只不過是暗流中的利益交換罷了。

他最為得意的那個考上道盟大學的弟子，現在在青陽道盟市政府辦工作。

看到這些略顯奢侈的靈食，林老想了很多很多以前的事。

雖說現在看開了許多，但那深埋於心底的憤怒卻始終未曾消失。

一道蘇靈雞，須從萬里之外的蘇州捕獲而來，帶著些許妖獸血脈的它不止可補人體氣血，更可修補身體根基乃至其他傷勢的損傷。

若他能這般天天吃得此般靈食，何至於現在根基破損，再無前路可言。

只是他吃不起，縱使以他這享受著青陽市道盟專家津貼這個等級的老師也吃不起。

不算烹飪成本，這沒有人脈向來有價無市的蘇靈雞偶然間在外界出售，需十七塊靈石。

就這一般人還搶不到。

四十不破築基，終生無望。

這是曾寫在教科書上的道理，可在已然沒有築基丹的今天，除非真的天資縱橫或是名門大族弟子，又有誰能真的有把握突破築基呢。

不過是賭罷了，一朝成功可挽家族三代，一朝失敗則舉族傾頹。

這些都是他所經歷過的。

看著那大快朵頤的懷幸，看著桌上那些與蘇靈雞價值無二的靈食，看著依然年輕還有衝擊築基希望的岑書宜。

他這種遺留時代的老古董真的很羨慕啊，羨慕他們的青春和天資。

真希望有朝一日權貴世族俱都死盡啊。

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

只是這些憤世嫉俗的話語林老並沒有說出來給懷幸他們聽，只是默默坐在位置上簡單的用過飯。

說了除了讓人厭煩，實際上並不會有什麼作用。

更何況他們一個已然躍升於此等權貴階層，成為了這既得利益者，一個尚還年輕，根本不懂沒有築基丹時的絕望與悲哀。

對，現在已然近乎不可能找到築基丹這個東西了。

並非築基丹已被更好的丹藥所取代，只不過是築基丹所需的藥材那些熔金丹，化嬰丹也需要，在無法大量產出這些藥草的前提下。

道盟已然將此禁令寫入《道法》總綱之中，禁止以一切形式出產築基丹。

還美名其曰，不依賴外物自行突破築基者修行潛力等各方面都將大大得到提高。

可他林奇不信，那為什麼自詡天資絕世的李遇審當時還要吞服築基丹方可二十破築基。

這些世族豪強的壟斷之語罷了。

這也是他最厭惡李遇審的一點，因為他嫉妒。

因為他得不到築基丹，因為他在可以衝刺築基之時築基丹已被明令禁止出產。

所以他恨。

只是現實讓他不得已地掩藏，把仇恨與嫉妒深埋內心。

哪有什麼天生的樂天派。

看著懷幸，岑書宜兩人把桌子上的靈食吃得乾乾淨淨，不對，還特意打包了一個袋子，林奇方停止其對往事的回憶起來。

不過不管那老頭怎麼想怎麼沉默，這餐飯吃得懷幸那叫一個心滿意足，不僅好吃而且分量足，如果不是怕影響不好，他都想讓家裡人以後都來這吃了。

只是礙於少年人的臉皮太薄，他只好偷偷打包了一份等下帶給李夢慶吃。

好吃的要樂於分享，老岑就不懂這個道理。

他還特意問了岑書宜要不要幫打不打包，結果她一個二十好幾的人了，比她臉皮還薄，一點都不好意思，簡單直接地拒絕了他的好意。

母親姐姐他們的晚上帶回去給他們，收拾著飯盒的懷幸想到這裡笑得格外開懷，對比著坐在一旁沉默不語的林奇，和那打著飽嗝被懷幸在那刷著手機的老岑。

世界對每個人並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