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穎將衛馨的衣衫提起，目光冷冷掃過，然後伸手從裡面掏出一包藥粉。她把藥粉放到鼻尖處輕輕嗅了嗅，笑意更甚。戲臺子都已經搭好，豈有浪費的道理？本小姐定會讓這場戲更加精彩絕倫。

她將藥粉給另一屋裡的那幾個男人灌上，將人一一弄到司徒燁的房內，才施施然離開。

從玄雀大街一直到城門口，漫天的繁華和喜慶氣息仍彌散在空氣裡。斜臥在太子府的最高處俯瞰燈火通明燦若明珠的盛京，衛穎側首瞅了瞅司徒燁和衛馨所在的方位，眼神如柔美的月光，卻有著撥不開的層層雲霧，在漆黑的夜的包圍中，美麗而神秘。

她指尖在臉上血肉模糊處輕撫，嫣然一笑，雙眸璨璨如星，有星星點點的瑰麗閃現其中。讓傷口永不癒合的藥，好，很好。

四更天了，天總是要亮的。美夢，終歸是要醒的。

而做夢的人，總是要回到現實之中。

衛穎閉上雙眼，享受著夜的深寂、孤獨、和美麗，心如明鏡，無波亦無瀾。

一陣陣似有似無的窸窸窣窣的聲音，時不時從遠處飄過來。衛穎屏住呼吸，凝神聚氣，細細聽了片刻，憑著自己的功力和敏銳，她可以斷定，在左後方一百米處有人，且身受重傷。

可是，那又怎麼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衛穎動了動身子，繼續養神。

不一會兒，又有急促的腳步聲傳過來，雖然沒有人出聲，但聽得出來，有好幾個人，好像在尋找什麼。

聯想到那個受傷之人，衛穎‘忽’地坐了起來。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出現在太子府的人，不管對方是誰，來頭必定都不小。這裡離太子的臥室雖是有些距離，但為確保事情的順利，或許，看一看較為妥帖。

衛穎想著，人已經悄無聲息，精準無誤地落在了那發出細微呼吸聲的地方。

太子司徒燁早年還是小皇子的時候，太子府還是燁王府，衛穎就經常和他在這林子裡追逐打鬧，嬉戲暢遊，兩人青梅竹馬，感情好得不得了。那時的司徒燁，眉眼如畫，氣質溫潤，對衛穎是一根筋的好，眼裡心裡全都是她。

做了太子之後，為了不受宮中的繁文縟節條條框框束縛，能有更多的時間可以和衛穎相處，司徒燁堅持仍住在燁王府而不是入住東宮，衛穎感動得一塌糊塗，更是日日在這太子府，在這林子中混跡。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這裡的一草一木，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原來不過，都是假象。

衛穎蹲下身子，目光落在地上的男人腰間，微微一笑。

真是無巧不成書，眼前之人，不正是自己欠的那股東風嗎？

男人沒有出聲，儘管幾近是昏死狀態，但他知道，來人雖不知是敵是友，但絕不是剛才追殺自己的那夥人，此時若是出聲，倒反會將人給引來。

衛穎掏出瓷瓶，拿出一顆藥丸輕柔的塞進了男人的嘴巴，藥香清奇獨特，但畢竟是來歷不明，他想要把藥給吐出來，發現嘴巴被一雙柔軟冰涼的小手給捂住了。

藥丸在他口中開始融化，藥香瀰漫，整個人瞬間感覺好了許多，自己剛才將天底下最好的解毒丹和內傷丸吃了，也只是堪堪吊住了一口氣。這藥丸絕對是上上上上等的珍品，堪稱仙藥也不為過。

男人不再抗拒，‘咕嚕’將藥丸吞了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衛穎小心將男人扶起，背在背上，運用內力，步履輕盈，翩翩然然，把人透過只有她和司徒燁、衛馨三人知道的密道，帶到了太子府的密室。

“你是何人？”男人被扶著聲音清冷，不帶半分感情。

藉著幽微的光火，只見她鼻如斧刻、眉如墨畫、面如桃瓣、目若秋水盈盈。極致完美的臉部線條和無人能及的側顏，一身紅色的嫁衣，散發著鹹腥的氣息，在空氣中縈縈不絕。像妖冶豔麗的曼珠莎華，生與死的彼岸，溫柔的殘忍。

“王爺身上的傷極重，加上又中了劇毒，性命攸關。”衛穎沒有回答他，只淡淡地說了這樣一句，也不管抵在腰腹間的匕首。

“然後？”男人揚起下巴，雙眼半眯，銳利鷹隼的目光，落在衛穎的臉上。她知道他的身份？

“適才給王爺服下的藥，暫時抑制了王爺體內的毒，至於內傷，也只能短時間內緩解。”衛穎迎上他的目光，血肉模糊的右下頜處，褐紅色的胎記混著觸目驚心的‘賤’字，明媚的臉上，除了自信與篤定，不見半分其他神色。

“所以？”男人臉上神色依舊漠然，只在看到衛穎另外半邊醜陋的臉頰的時候，眼皮微不可察地動了動。

“要麼生，要麼，死。”衛穎兀自一笑，“王爺這樣手不累嗎？不如我們坐著聊。”

兩人緩緩坐下，衛穎腰間的匕首不曾鬆動半分。她偏著頭與司徒諾對視，眼裡不見半點波瀾。明明在談論著生死攸關的大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卻好像只是在說‘今天吃飯了嗎？’這樣無關痛癢的事情。

“笑什麼？”男人微微別過頭，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樣，原因卻只有他自己知道。

她離他太過近，輕柔的呼吸，像春日裡柔和的微風，伴著融融的暖意，絲絲縷縷，拂過他峻冷的肌膚，微癢。他竟沒有如平時一樣，但凡是故意靠近身邊的女人，特別是這樣近距離和自己接觸的，非死即傷。

“笑自己。”衛穎眉眼彎彎，淺笑嫣然，甚是好看，“王爺惜字如金，我虧了。”

哪是笑自己，分明是在笑他的不自量力，那眼神明明在告訴他：你傷不了我。

從剛才她帶他越牆的功夫來看，眼前之人，功力或許不在他之下。如今自己毒深傷重……

男人嗤笑，回過臉看著衛穎的明眸皓齒秋水如波，半是認真，半是玩味地道，“生待如何？”

“放眼整個西唐朝，只有我可以救王爺。”衛穎眨了眨眼，雙眸微抬，濃密纖長的睫羽下，只在頃刻之間，水波盈盈的美眸，只見勿容置疑的篤定。

他隨身帶了最好的丹藥和解毒丸，事實證明，並沒有用。

“條件。”男人嘴角微揚。

“嫁給王爺。”衛穎也揚了揚嘴角。眉眼間有柔情有堅毅，有溫潤有凌厲，有春風細雨，有夏日晚風，有秋夜雨寒，更有冬雪寒霜。

和聰明人聊天，就是省心。

“醜。”男人盯著衛穎，半天從嘴裡飄出來一個字。

“這不是重點，不是嗎？”衛穎笑著搖了搖頭，“大名鼎鼎的南離王，豈是以貌取人之人？”

“姑娘怕是要失望了。”南離王將身體靠在牆上，否定了她。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衛穎聳了聳肩，也一頭靠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