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春末,是這副模樣。
“嗒。”
很輕微的一聲。
是風聲?是淚聲?是人聲?
是告別?還是挽留?
會有疑問嗎。
你說曾在心底,掀起汪洋大海,也有寂靜之日。
晚風微涼,吹亂了頭髮,遠處黃昏悵然低垂,林芝安走出醫院安全通道的大門,站在人潮洶湧的斑馬線前。
伴隨著紅綠燈的顏色變化,無數行人匆忙抬腳走過馬路,風大了,似乎要下雨,女生站在人群中央,抬手壓下幾縷翻飛的髮絲,指尖有些控制不住的發抖,抖得哆嗦,再明媚的笑意也日落。
一抬頭的時候,視線卻頓住,看到了站在對面的人。
十米開外,他低著頸站在馬路牙邊兒,後背抵著褪色白漆電線杆,衝鋒衣拉鍊咬住的下頜線冷峻凌厲。
一手垂在身側,拎著什麼東西,看不清,風吹起的稜角像藥盒,行人紛紛擾擾從他身邊經過,他也不動,毫無生氣似的,鬆散垂下的指骨修長,青筋分明,只是那黑色衝鋒衣的袖口襯著削瘦指骨,指尖勾著幾縷橘色晚霞,並不顯得生機,反沾染三分暮色蒼茫,不近不遠地就這麼望向他,像是從什麼餘燼裡打撈出來的遺骸。
不知何時,也微微抬起頭,單眼皮,眼型狹而窄,偏偏睫毛長,便顯深邃,眉心微皺,盯著她。
四目相對。
林芝安指尖還在哆嗦,匆忙將手放了下去,反應比意識更快,巴掌大的臉上已經勉強擠出來一絲微笑,禮貌得過了頭,然後透明似的琥珀眼睛很快移開。
視線倉促滑落,順著瞥過周述身旁挨著的不到一米的垃圾桶,暮色徹底染紅垃圾桶上“醫療廢物”的標識,斜斜照落在周述腳旁,不知為何,像某種遲來的淤血。
那種沉悶的、壓抑的淤青。
周述不是早就走了麼?
這都多長時間了?怎麼還在這裡?
林芝安在那一秒腦袋確實有很多疑問,轉而又十分慶幸,鬆了一口氣,連帶著身體也起伏了一下。
幸好她和魏承澤是在醫院大門裡頭吵的架,不然讓周述聽到,得多尷尬。
好歹以後見面,不是朋友也是陌生人的坦然,別弄成仇家一樣。
這麼想著,林芝安唇角始終保持著上翹的弧度,狀似輕鬆。
一滴冰涼的東西,先砸在頭頂。
林芝安疑惑抬頭,往上看了看。
光色柔和黯淡的天,遠處橘紅色的雲漸變似的湧過來。
壞了,真要下雨,趕快回家吧。
她抬起手背擦擦眼睛,指尖微微抖,模糊的視線只看到街對面的男人抬手叫了一輛計程車。
橙黃色的計程車停在馬路邊,周述一手撐著車門,微低著頭跟司機說了兩句話,聽不清說什麼,眉眼模糊而深刻,側臉在黃昏光影中稜角分明。
他應該也要走了。
林芝安一手抬起擋著頭頂降下的小雨,轉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林芝安。”
身後好像有人喊,林芝安模模糊糊也沒聽清楚,繼續往前走。
那道聲音加重了些,音色沉而有力,向來疏離的磁性。
“林芝安——”
在呼嘯的風聲中傳過來,七分疏狂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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