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叔,我有在吃的,我在吃呢。”
迎著秦振華的目光,沈玉餌捋了捋髮梢,有些匆忙地夾起筷子,將碗裡的肉往小嘴裡扒了幾口。
包廂裡的位置很有意思,眾人圍著桌子坐在另一邊有些緊湊,秦振華的身邊一邊坐著秦揚,另一邊就是沈玉餌。
每每感受到這位秦叔叔的目光從身上劃過,她的心情也總有些緊張。
見到沈玉餌細嚼慢嚥地開始動筷子……
秦振華微微頷首,面色緩和了些許,笑道:“要是沒什麼喜歡吃的,可千萬別忍著,記得告訴叔叔……我這個人,對別的沒什麼要求,唯獨對吃的有點挑剔。”
說話之間,眼前的轉盤上一碗雕琢得極為精美的蝦肉餐挪了過來,秦振華隨手就按住了餐盤。
下一刻,在沈玉餌有些呆滯的目光中,他用公筷夾起兩個海鮮大蝦,輕輕地夾進了沈玉餌的碗裡。
“小姑娘家家的,不能太瘦了。”
秦振華看著她,只是放下筷子笑了笑,搖頭道:“那對身體可不好。”
沈玉餌的目光有些許觸動,攥著筷子的手顫了一下,輕輕嗯了一聲,夾起那口蝦,莫名覺得是一股說不出口的味道。
兩人的互動,自然也吸引了一旁秦揚的注意。
“……”
秦揚揉著太陽穴,略微有些動容,他心中本來還擔心,秦振華這番舉動會讓沈玉餌有些難以招架。
可現在看起來,秦振華的態度很溫和,和沈玉餌之間的相處就像是長輩和子侄一樣。
秦揚說不出這種感覺是什麼,但不遠處,性格有些木訥的付博文卻撓了撓頭,悄悄和一旁的餘秀說了一嘴兒:
“這不是未來公公看兒媳婦嗎?”
眾人壓低了笑聲,沒有說出口,但彼此眼底交匯的笑意,顯然讓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們當然不是傻子,這餐飯的主角究竟是誰,一眼就看明白了,除了偶爾活絡氣氛的王學東和付博文,也沒人會在老秦總太躁動。
老秦總的目光,從進入鋪子開始,就一直輕飄飄地落在沈玉餌的身上,那股溫和之中夾著欣然的目光,像極了姨母笑。
要不怎麼說,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付博文自問平日裡的秦揚比自己聰明許多,每每提起邢小冉都能一針見血地讓他面紅耳赤,事後反思個半晌。
可真到了自己身上,秦揚似乎也在老父親和女朋友之間有些鑽牛角尖了。
菜品吃到了後半程,眾人紛紛自覺地開始閉嘴,將交談的空間留給秦振華和沈玉餌。
連秦揚偶爾的插話,都被秦振華無情嫌棄。
“這盤醉仙居的江淮蝦,口味清甜,用的是最正宗的料,很地道……”
“還有這口東坡肉,做的也是一絕……”
“小揚是個好孩子,你也是個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將來,更要多多幫助……”
“年輕人不容易,小姑娘家家的更要補補身子,多吃,多吃……”
“叔叔,我真的,真的吃不下了……”
…
從一盤江淮蝦講到一碗龍蛇湯,從桌上的一杯酒講到金陵往事,秦振華在生意場上練就多年的口才,讓沈玉餌大開眼界,氣氛也漸漸不尷尬了。
但秦振華的熱情,也著實讓沈玉餌有些抵擋不住,看著盤子裡滿滿當當的各種美味,沈玉餌眨著眼,朝著不遠處的秦揚露出求助之色,後者只能聳肩……
轉頭看著依舊在侃侃而談的秦家老炮,沈玉餌眨眼,糯聲道:“秦叔叔,你對餐飲好有研究。”
“那是當然,秦揚這小子沒告訴你嗎?”
秦振華正在講秦淮河上的風流史,聞言一頓,連連搖頭道:“他爺爺是江淮這一代有名的大廚,我們家的老店傳承了幾十年,那是雲城的一絕。”
沈玉餌眨著眼,一臉懵。
平日裡,秦揚很少和她提起家裡的事情,她只知道秦揚家裡是做餐飲的,但沒想到有這麼厚的底子。
“秦江酒樓,在雲城有十幾家分號,就是你秦叔叔我開的。”
秦振華轉頭瞪了秦揚一眼,轉頭看向沈玉餌,又換上了一副親和力十足的中年老帥哥的神情,語氣溫柔:“你們這幫年輕人,闖蕩創業也不容易……等有時間了,讓秦揚這小子帶你回家,來叔叔家酒樓吃一餐。”
不等沈玉餌回話,秦振華轉頭掃向眾人,問道:“這醉仙居的滋味,怎麼樣?”
“好吃!”
“高大上啊!”
“值這個價兒!”
眾人笑著回應捧場,也是由衷地感慨。
秦振華哼了一聲,揮手搖頭道:“等下回小同志們來雲城,到我們秦江酒樓吃飯,味道,絕對比醉仙居要強!”
付博文就不用說了,王學東、楊歐他們要麼是金陵人,要麼是省內本地人,聽秦振華這麼一說都隱約覺得秦江酒樓這個名字耳熟,抽了個空當拿起手機搜尋一二,頓時暗暗咂舌。
酒足飯飽,客套之後,終究要散場了。
“叔叔再見。”
“下回來金陵,我們請你吃!”
王學東和付博文他們很識趣,打了個招呼之後,迅速遠遠離開,給秦振華和沈玉餌、秦揚騰出空間。
秦振華看著一幫小年輕,心中暗暗點頭,轉過身來,也緩緩將目光落在了那個文靜又美好的年輕女孩身上。
迎著秦振華含著意味深長笑意的目光,沈玉餌捋了捋髮絲,微微低著下巴,道:“秦叔叔,那,我也先走了。”
“好,叔叔不留你,你還得忙,記得走慢些……”
秦振華連忙招手,一路目送沈玉餌和眾人離開,臨別之際,更是遠遠忍不住感慨:“小沈,下回有空,記得來叔叔家,叔叔親自下廚給你們做吃的……”
夜色皎皎,大路風揚,醉仙居下的一行人遠遠招手消失在視野裡。
“還沒看夠?”
秦振華的目光剛要從模糊的夜色下收回,只聽身後秦揚幽幽的聲音響起:“你那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此刻如果有從背影望去,父子兩人的側影竟是驚人的相似。
沒有外人了。
秦揚頓了頓聲,看著老秦:“看出來了?”
“不然呢?”
秦振華收斂起臉上的笑容,搖頭道:“還等著你小子藏著掖著,我老秦家要有個兒媳婦,得等到猴年馬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