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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訓斥

月色朗朗,風動,竹影搖曳。

將客人悉數送走之後,徐知縈和徐知顏一左一右地扶著祖母回院,空氣中還瀰漫著醇酒清香。

管事嬤嬤正張羅著將府中各處清掃乾淨,徐母讓張管家扶著八分醉的徐父去歇息,今日盛宴,全府上下同樂,即便是在收拾灑掃,也全然樂在其中。

國公府在皇城之中,是出了名的善待下人,但徐知顏明白,這個善待是除了雪菲閣外。

“祖母自小生於一個滿是明爭暗鬥,齟齬不斷的家,親近之人為了主位鬥得家破人亡。所以,出嫁之時,我不僅沒哭,還坐在花轎中笑了。見多了這些,自然就格外的想擁有一個夫妻恩愛、兄友弟恭、姐妹情深、闔家歡樂的家。”

徐老夫人步子放慢,就著月色,同兩位孫女說起了體己話。

“大抵是幼時氣運都被家裡敗光了,直到及笄後,這些運氣才兜兜轉轉回到我身上,讓我遇到了你們的祖父,我們在治家這一塊上不謀而合,感情甚篤。”

“只可惜,將軍壯年時便埋骨沙場,永遠離我而去,自那後,我就像一個時刻都想守住家的老婆子,以前給兒子兒媳守,如今替你們姐妹三人守著。”

“人立於世,求的無非是個家平、業穩。就算是業穩,也只是為了家平。”

徐知縈二人聽罷相視一眼,先前祖母只是一再告知她們。

一家人,亂世相攜不棄,盛世相扶不倒。

以前她們只當是祖母這些年裡悟出的治家之道,不曾想,背後還有這番曲折。

她們將祖母扶到美人榻上坐下,接著後退兩步,向祖母行了端方一禮。

“孫女謹記祖母教誨。”

縈芳院。

“小姐,人在這。”暮春走在前頭,掏出腰間的一串鑰匙,將門開啟。

徐知縈看著面前這個被綁住手腳的二妹妹,心下一陣惶然,別過頭,神情冷淡。

徐知顏則是一直在等這一天。

重生回來之後也是兩月有餘,她不是沒想過報復。只是有時也會在想,那是前世的恩怨,要加諸到這一世還沒做過壞事的她們身上,是不是有些無理。

所以她將前世經歷的所有酸楚一併按下,這些日子,一心只想陪伴家人左右,在以後的奪嫡之爭裡保全家人。

只要他們沒有觸碰自己的底線,什麼事情她都能稍稍忍一忍,讓一讓。

但今日這件事讓她看清了許多,前世今生,斗轉星移,人性也不會變。

徐知菲就是一心要置她於死地。

“唔……唔唔唔……”徐知菲嘴被堵得嚴嚴實實,無法說出一句整話。

挽秋搬來兩張椅子,徐知顏和徐知縈相繼坐下。

“挽秋,把布條拿出來,看二姐姐有什麼話想說。”

“是,小姐。”

挽秋上前兩步,一把將徐知菲嘴裡的布條扯掉。

布條扯出的一瞬間,徐知菲大口大口喘著氣:“下賤的丫頭!你們是想把本小姐捂死嗎?”

徐知顏原本極力平靜下的情緒,被徐知菲瞬間點燃,正欲上前教訓一下她。但身旁有人比她更快。

“啪——”

接著又是幾聲結實的巴掌聲,徐知菲抬起被綁的雙手捂著右臉,滿眼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徐知縈。

“長姐,連你也這樣對我?”

暮春挽秋等人一臉驚駭,平日裡最是溫婉不過的大小姐,居然動手了。

“咳咳……”

徐知縈打完這兩巴掌,踉蹌著後退半步,一時氣極,又咳起來了。

“長姐,先坐下。”徐知顏面無表情,輕輕扶著徐知縈坐著,她心裡的怒氣快壓不住了。

徐知菲不愧是帶著惡人脾性,用手背輕輕蹭了蹭被打腫的臉頰。這麼短時間內就腫上來,可見打的人用力之大啊。

“長姐,妹妹不知自己是犯了什麼錯,值得姐姐這樣不顧自己身子,還硬要教訓妹妹呢?”

“你閉嘴!咳……”徐知縈右手撫著自己的胸口,目光決然地盯著徐知菲。

“家中無兄弟,僅有我們姐妹三人。自小享盡父母及祖母疼愛,琴棋書畫、禮儀道德全都教了,一樣沒落下。你今日為何存了噁心要害顏兒!而且還是用這種毀人一生的毒計!”

徐知菲聽罷,自己靠著桌邊借力換了個舒服一點的坐姿,手腳被綁得難受:“享盡疼愛的是你們親姐妹二人,我算個什麼東西,我和娘……!我和……姨娘在這個家,有什麼是我們的,父親和祖母的疼愛不過是順帶的,是我承了你們姐妹二人的情罷了。”

徐知顏依舊默不作聲,只是接過暮春沏的茶,吹了吹後遞到長姐嘴邊。

徐知縈接過茶,輕抿兩口後,才覺得好多了,接著說道:“你說這個家沒有什麼是屬於你的,你回去可以翻翻,縈芳院和環顏閣有的,雪菲閣少了什麼。祖母和父親送東西一向是一式三份,生怕我們姐妹之間因這些雜事便生了嫌隙。”

“哪怕是上次你與顏兒爭的飛綾紗,那也是父親先著人來問,讓我們每人將想要的布匹報上,你說想要的是雲翼錦,待東西到後,你當場變卦,想要飛綾紗,縱使這般,顏兒也依了你。”

“我實在不知,你還有什麼不滿的?以至於讓你罔顧自己親妹妹的名節,將她推入火坑。”

屋內一片肅寧,均是女子,不論是丫鬟還是小姐,都深知名節對女子來說是何等重要。

屋外勁風四起,颳得窗外的竹葉沙沙作響。剛才還明月高掛,這會兒卻烏雲重重,這天,變得極快。

“以前常聽教禮嬤嬤講,上天是公平的,給人閉了一扇門,也會給這人開著一扇窗,可是長姐,我的門和窗都被閉得緊緊的。”

徐知菲抬起眼眸,看著眼前兩個姿色均在自己之上的姐姐和妹妹。平日裡,她都得做足了姿態,多是低眉斂目,都沒能像今日這般直視她們。

她微微揚起頭,雖然此刻她跪坐在地,她們站在她的對立面,但是很奇怪,唯有此時,她才覺得自己與這徐大小姐、徐三小姐是平等的。

徐知顏一時覺得好笑,她們是親姐妹,有著自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和血濃於水的關聯,如今只是為了這些她以為的不平,就要將自己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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