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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鬼怪

大周,嚴州府,臨水縣。

臨水縣只有一戶姓曹,祖祖輩輩都是農民,從曹明太爺爺這一輩開始就是單傳,十六年前曹明父母去三里外的金光寺還願後失蹤,一起失蹤的還有金光寺一眾僧人,現場沒有打鬥痕跡,沒有屍體,所有人像蒸發一樣,不留半點痕跡,此案轟動一時,卻無法偵破,至今仍是懸案。

兩年前曹明爺爺過世,曹明繼承了一百多畝田成為臨水縣年紀最輕的地主,曹家到他這一代,僅剩他一人,好在有十幾名佃農租賃田地,又有三位長工幫著打理,生活倒也無憂。

曹家先祖除愛好收集田地,也愛好收集古籍,希冀有一日曹家能出一位大官,將家族更加發揚光大,因此,這麼多輩下來,足足積攢了兩層樓那麼多的書,饒是如此,曹家至今也沒出過什麼大官,唯一和官沾點邊的就是現在正在做巡捕的曹明。

曹明去做巡捕是被他爺爺強烈反對的,爺爺更希望他讀書考取功名,曹明在讀書方面確實也顯現出天賦,是有希望成為家族首位步入仕途的人。

曹明執意要去縣衙當巡捕,為的是調查十六年前父母失蹤案(金光寺失蹤案)。

這巡捕,他一做就是三年。

三年間,他利用巡捕的身份翻了縣裡所有卷宗,唯獨金光寺失蹤案的卷宗像是被人刻意銷燬,無從檢視。

無事的時候,曹明就呆在書樓,他所讀甚雜,有什麼書,就看什麼書,書樓裡兩層書,已被他讀了一層,碰到不懂,他也不怕,就去問長工曹五,定能從他口中得到解答。

長工曹五在曹明太爺爺尚在世時,就已經是家裡的長工,因為是第五位長工,所以被賜名曹五。曹五比爺爺大十幾歲,爺爺年少在書樓讀書,曹五負責打掃書樓,也就跟著一起看看。到了曹明父親這一代,曹五還是肩負打掃書樓的職責,就又跟著曹明的父親一起看,書樓裡的書不知道被他看過多少遍,從曹明記事起,反正遇到不懂的去問曹五,曹五都能用很淺顯的語言解釋清楚。

在曹明心裡,曹五的身份不是長工,而是老師,地位僅次於爺爺,也相當於爺爺。

曹五很老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走,如果他也走了,曹明在這世上,就真的沒有親人了。

腦子裡胡亂想著很多事情,睡意襲來,曹明帶著至今無法找到任何和父母失蹤案有關的線索的鬱悶,沉沉睡去。他是被房門外沉重的敲門聲,以及曹五一聲聲‘少爺’的喊叫聲吵醒的。

“少爺,到點曬太陽了。”曹五在門外說,這個年邁的老頭不僅不老態龍鍾反而老當益壯,講話中氣十足,曹明有時候想自己擔心他隨時過世是多餘的,偶爾生出一種自己死了他還會好好活著的錯覺。

曬太陽是曹明從五歲開始養成的怪習慣,五歲的某天他在書樓玩,無意間發現一本在那時的他看來是很有趣的畫本,當時他不識字,最喜歡看這種畫本,畫本所繪的是赤裸上身以各種奇怪姿勢在烈日下曬太陽的男子,模樣跟曹五在田頭勞作累了不僅不去樹蔭下休息,反而坐在烈日下曬太陽的姿勢一模一樣。

懷著強烈的好奇,他也學著畫本里人物的姿勢坐到烈日下曬,一股暖流在體內流動,讓他非常舒服,他像是發現了新世界,至此便迷戀上這種感覺,開始養成每天曬太陽的習慣,也許就是這個習慣讓他從小體質極好,從未生病,力量也異於常人。

嘎吱,門開了。

昨晚睡得少,曹明略微有點疲憊,來到被他的屁股磨得如一面鏡子一樣光亮的石板上盤腿坐下,擺出奇怪的姿勢,開始曬太陽,灼熱的陽光照在身上如細流輕撫,不出片刻疲憊便煙消雲散,晨練結束後,吃了早飯,曹明便去衙門,衙門裡都是些瑣事,處理完衙門事務,他像往常一樣來到街上帶薪巡邏,到了中午就來聽風樓吃飯。

聽風樓老闆許寶符經營這家不大不小帶食宿的飯館已有十幾年,因菜量大價格便宜,加上許寶符熱情好客服務周到,頗受百姓歡迎。

曹明進入飯館的時候裡面已經人來人往,許寶符正忙著給客人上菜,打眼看到曹明,他怔了一下,手上的托盤被從旁走過的小二撞落在地,小二不知許寶符會突然停頓,按他的估計,只要許寶符正常行動,他和托盤絕對可以完美錯開。

小二趕緊把地面收拾乾淨,許寶符故作鎮靜走過去招呼曹明:“曹大人,是來吃飯?”

“對。”曹明環顧,沒看到可以落座的地方,不過他不急,許寶符會像往常一樣給他找個座,就算客人再滿,也會清理出一個可以讓他吃飯的地方。

“曹大人,今兒個客人太多,要不您到其他飯館看看?”許寶符有點奇怪,看起來很心虛。

“許老闆,你平常可不是這樣對我。”曹明笑著說,並不與許寶符計較。

他這個正常得就像所有人碰到這種情況都會表示理解的微笑,許寶符看在眼裡卻發慌,嘴唇更加白了。

“嘿嘿,小人失態了,大人別多想,這邊請,我給您安排位置。”

說著,將曹明帶到樓梯旁背對著大門的一側,那裡明明還空著一桌。

曹明坐下,點了老三樣。

“今天許老闆不大對勁。”

“好似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虧心事,做賊心虛。”

出於職業本能,曹明心裡這麼思考著,聽到旁邊桌正在吃飯看起來像情侶的兩個年輕人小聲嘀咕,其中男的說:“以後不要約在這裡吃飯。”

女的委屈道:“我難道不想和你在環境優雅的地方吃飯?還不是為了給你省錢,不然誰願意在這人聲嘈雜的地方約會。”

男的握住她一雙放在桌上的手,往她的方向傾斜身子,儘可能縮短兩人距離,以便他說話儘可能輕,不被外人聽到:“我聽我父親說,最近有好幾個在聽風樓吃過飯的客商,失蹤啦。”

女的潔白的手臂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你不要嚇我。”

男的語氣很堅定:“嚇你作甚,其中一個失蹤的客商就是我父親的客戶,半個月前他從我家進貨遲遲沒有歸家,客商的家人都找到我家了。”

女的抽出手想要起身:“那我們趕緊離開。”

男的悄聲說:“不怕,失蹤的都是外來客商,本地人倒沒聽見有在這裡失蹤過。”

聽他這麼一說,女的心裡稍微安心,但也打定主意吃過這頓飯,再也不來這裡吃了。

兩人的談話被曹明一字不漏聽了過去,這不是正好印證了他的猜想?

倘若失蹤客商和聽風樓有關,那許寶符因為做了虧心事而對他恐懼,就合情合理了。

因為失蹤的都是外地客商,那些客商的家人會以為其人還在進貨,一時半會也不會懷疑其人已經失蹤,就算懷疑其人失蹤,因為沒有直接證據,也不會想著立刻報案。

這事得查,這是他職責所在。

把許寶符叫過來,許寶符不知道是因為熱還是因為心虛,額頭冒著汗,雙手拘謹捏在身前,刻意保持眼神交流,注視著曹明:“大人,有何吩咐?”

“許寶符,我接到幾起報案,說是家人失蹤,經調查這些失蹤的人都在你這裡食宿過......”曹明故意這麼說,看許寶符反應。

許寶符瞳孔微微一縮,內心慌亂到了極點,努力鎮定:“大人,小的每日接待的客人沒有上千也有數百,這人是不是在我這裡食宿過,是不是真失蹤,我也不知道啊。”

心裡卻想著,明明自己處理的很妥當,為何這麼快就暴露了?

“你還不老實交代,你以為自己處理很妥當,實際上早暴露了,連你把這些客商的屍體埋在哪裡,我都已經調查清楚。”曹明繼續詐他。

許寶符雙腿發軟,眼神不由瞟了一眼飯堂一角的地板,心說:“這些屍體就埋在飯堂的地板之下,這麼多人每天來來回回都沒察覺,這鳥捕快怎麼知道?肯定是在詐我,我偏不承認,只要沒有證據,你就治不了我的罪。”

嘴上說道:“大人,你可真冤枉我了,這些客商的失蹤和我真沒關係。”

他這快若閃電的眼神,被曹明捕捉了去,曹明順勢看向那邊地板,發現它的顏色比周邊的顏色都要新。

“你把他們埋在了這個飯堂的地板之下,只要撬開地板,就能證明這些客商的失蹤是不是和你有關。”

許寶符怔住了,雖然不懂曹明是怎麼知道的,但事情到了這一步,知道再狡辯也是蒼白無力。

一改方才唯唯諾諾姿態,眼中鋒芒逼人,說話聲音也像變了個人,向前逼近一步,嘴唇沒有動,話卻從喉嚨裡傳了出來:“大人,我勸你不要多管閒事。”裂開嘴露出陰森的笑,血絲從嘴角兩邊蔓延,佈滿整張臉,顯得格外恐怖。

見到許寶符這副鬼樣子,曹明下意識握住腰間佩刀,後退幾步,不由困惑:“臨水縣怎麼也出現了鬼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