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樣的場合,你若是在,一定會說:孤獨是一群人的狂歡,狂歡是一個人的孤獨,孤獨是一個人的底色,沒有一個人不孤獨。”
想著蕭鐸,她不知不覺走到了蕭逸的門外,她在門外站了一會兒,終究是敲響了門。
蕭逸在迷迷糊糊中,忽然聽見敲門聲,不禁問道:“誰?”
“是我!”
他聽出是蕭暮雨的聲音,不耐煩的問道:“有什麼事?”
“你開門!”蕭暮雨聲音溫和,但語氣確是不容拒絕。
蕭逸不情願的用聲控開了門。
隨著叮的一聲響,門開啟了,蕭暮雨走進屋子,蕭逸已經從裡屋走了出來,防禦性的坐在外屋的沙發上。
“你來幹嘛?”蕭逸冷聲道。
“我知道你不喜歡我!”蕭暮雨從容的說道。
“你知道就好!有什麼事就直說,不要拐彎抹角。”
“關於蕭鐸!”
“蕭鐸怎麼啦?”
“他的死不是意外。”
“你胡說什麼?”蕭逸一臉氣憤。
蕭暮雨從荷包裡掏出一個手機遞給了蕭逸。
蕭逸排斥的接過手機,只見手機鎖屏封面是那年除夕,他坐在輪椅上,在漫天煙火下的照片。
照片旁有一行小字:從此鮮花贈自己,縱馬踏花向自由。
看到這行字,蕭逸心裡什麼東西被瞬間擊中,眼睛立即紅了起來。
他想起那天,蕭鐸拿著手機站在他對面,笑著問他:“馬上就是新年了,快說出你的新年願望。”
他仰望著頭頂絢麗的煙火,說道:“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裡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裡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我的新年願望就是像鯤鵬一樣,振翅高飛,自由自在。”
話音剛落,新年的鐘聲響起,蕭鐸笑著向他走來,像往年一樣,兩個人拍了一張合照。
“你的願望一定可以實現的,不要著急。”蕭鐸笑著說道。
“你哪一年不是這麼說。”
“每說一次,願望就會靠近一點,說得多了,哪一天你一覺醒來,就會突然發現,你的願望已經來到你的眼前了。”
想到蕭鐸曾經說的話,蕭逸心中不禁一陣痠痛:“確實,我一覺醒來,多年的夙願終於實現了,終於可以用自己的雙腳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在陽光下自由的奔跑,去任何我想去的地方,可是,我的願望實現了,你卻看不見了。”
他想:“如果實現我的願望是以失去你為代價,我寧願一輩子躺在病床上,雖然我曾經是那樣的羨慕你,嫉妒你,甚至是希望我是你,但是失去你之後,我才發現,沒有你的生活是如此的痛苦,而你的生活也並非我想象中的那樣美好,蕭鐸,你回來吧,我錯了,我不該在新年你向我走來時,默默地在心中許願,許願在新的一年裡成為你。”
他點開手機,手機螢幕上是蕭鐸的背影,他一身黑色西裝,雙手交疊在背後,手裡輕輕地拿著一朵純白的百合花,他整個人幾乎隱沒在黑色的背影裡,蕭逸想,蕭鐸在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在想什麼呢?他為什麼要把這張照片當做手機屏保?他面對的是誰?手裡的鮮花是要送給誰?
正想著,蕭暮雨忽然開口道:“這是他的私人手機,在去世的前幾天交給我的,裡面記錄了很多你和他的生活,他早就知道他生命的終點在哪裡了,為什麼還要主動的走過去,你就不想知道嗎?”
蕭暮雨看著蕭逸,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
蕭逸呆呆地看著手機,沉默不語,蕭暮雨見狀,留下一句:“希望你不要辜負他對你的期望。”便轉身離開。
蕭逸始終沒有點開手機的勇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於,他起身走到窗前,看著凌晨兩點四十的夜空,聽著風中樹葉嘩啦啦的響聲,淡淡的說了句:“對不起,蕭蕭,我對不起你。”
他將手機放在沙發上,倒在床上蜷縮成一團,眼淚止不住的流淌。
隔著幾個房間外的林清音隱隱聽見流淚的聲音不禁說道:“誰在哭?”
聞言,秦川和二狗對視了一眼。
二狗調侃的說道:“你是睡糊塗了,聽錯了吧?”
“沒有,我聽見了,也感覺到了,他很悲傷,很內疚,很痛苦,很後悔,很自責。他矛盾的想活著又想死去,想要承擔責任又想要自由。”
“小丫頭,當心,不要輕易的踏進別人的命運旋渦,陷進去了就不好了。”二狗悠悠的說道。
秦川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林清音,林清音看著天花板,黑色的瞳孔突然如同不斷綻放的曼陀羅。
秦川正準備干預,卻被二狗阻攔,二狗用眼神說道:“你知道終有這一天的,我們誰都不能代替她,她只能靠自己。”
“現在還不是時候。”秦川不顧阻攔,只見他張開手掌,無數的藤蔓頓時從掌心冒出,不斷瘋長。
“花芽子!”他輕聲的呼喚。
林清音茫然回頭,衝他微微一笑,他掌心的藤蔓瞬間又縮了回去,只是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一片湖泊,回到了水面上那棵巨樹下的小船上,無數的漣漪在小船下綿延不絕,不斷的擴散出去。
一粒水珠從樹葉上落下,正中林清音的眉心,她眉心的奇異圖案一閃而逝,一粒淚珠同時從她的眼角滑下,落入湖水當中。
湖水瞬間變成了濃黑的顏色,冒著徹骨的寒氣。
湖底那隻粉色的豬,眉心圖案一閃,眼眸豁然睜開,一瞬間,他周圍的水又都結成了冰,形成無數的箭簇,對準了它。
它顯然已經習慣,只是怔怔的仰望著湖面,湖面的那隻小船,如同一束從遙遠的過去射過來的光,在黑暗中盛放成一輪滿月,灑下一圈圈柔和而明亮的光,而在柔光無法到達的暗處,無數的怪獸正被困在其中,痛苦的掙扎,發出一陣陣的悲鳴。
“你怎麼樣?”秦川向林清音問道。
“混亂。”林清音回答。
“不要害怕,也不要著急,你想弄清楚的事,終會逐漸在你面前展開,你要做的就是耐心,然後靜心,好嗎?”
“嗯!”林清音點點頭。
湖水慢慢升起,由透明慢慢著色,終於又變成了一個房間的模樣,湖水褪去,他們又回到了之前的房間。
“你這樣可不是辦法。”二狗漫不經心的向秦川投去一瞥。
“她現在很虛弱,還沒準備好,這樣貿然甦醒,會落入那個人的圈套。”
“你說的那個人,不已經來了嗎?”二狗微微一笑,抬眸看向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