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後院。
江少珩屋內泛著火焰的炭火盆與周遭陰暗的色調兩相配合顯得有些陰森詭譎。
“你醒了。”
這聲音啞得出奇,像是大病了一場。
江少珩睜開眼睛,腦袋昏沉得緊,剛想動彈手腕上像是被什麼束縛住,剛要動腳也是一樣的感覺,連撐著坐起來都不行。
他只能躺在床上,眼皮沉重止不住的睏倦,困難的瞥了床邊那人一眼。
顧慎謹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手裡拿著一個鼓弄炭火的細鐵棍子,在地上不斷的劃拉發出尖銳的聲音,他抬眼看著江少珩。
“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麼嗎?”
平靜。
江少珩只在顧慎謹的臉上看到了沒有半分起伏的表情,很僵硬,像是一張假面一樣,但假面之下又好像藏了一張瘋狂的臉。
“解釋什麼?”
顧慎謹低低的笑了臉上像是出現了裂痕,他走上前來,一把抓住江少珩的前襟把人整個提了起來。
江少珩坐立起來被甩到牆邊時他才發現這房間裡還有一面等人高的銅鏡。
從銅鏡裡可以看到他的臉和顧慎謹的臉。
猙獰扭曲,就像是一隻忍耐到極致的野獸。
江少珩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被換過了。
顧慎謹掐著他的脖子,“告訴我是誰!”
江少珩當然不能把沈勻供出來,淡聲道:
“他已經死了。”
顧慎謹苦笑一聲,手上的力氣不斷的在收緊。
“江少珩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個什麼人嗎?若你不願,怎麼會……怎麼會……”
做到最後一步。
顧慎謹現在的表情著實有些駭人,江少珩被掐得有些喘不上氣。
“被下了藥,我也……我也不……不想……”
顧慎謹眼眶通紅,手臂上青筋暴起像是真的要掐死江少珩,在最後一刻他才放了手。
江少珩連著喘好幾口氣,才順了過來,他現在應該靠在顧慎謹肩膀上,祈求他的安慰,但是江少珩不想。
手腳都被綁著,他掙扎不開,背上的傷口在撕扯中裂開了,很疼。
江少珩已然對疼痛麻木了,語氣淡然道:
“把我解開吧。”
顧慎謹坐在床邊埋著頭,幾縷亂髮垂落在耳邊,他眼中佈滿了紅血絲,低聲道:
“要是顧軒知道這個事情,你還能這樣安然若素嗎?”
江少珩冷笑一聲,“與他何干!”
顧慎謹轉過頭來,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繼而抱住江少珩。
“所以,你不愛他是不是,是不是……”
顫顫巍巍,失而復得。
江少珩小聲道:“對,但是,我也不喜歡你。”
顧慎謹驟然鬆了手,難以置通道:
“為什麼!你我……”
江少珩抬起手,把手上的繩子給他看。
“我為什麼要喜歡你,我這一身的傷痕,哪一道不是因為你,顧慎謹,你真的喜歡我嗎?”
顧慎謹被問住了,幼時國子監的種種過往在他腦中不斷閃過但是很快又被江少珩那滿身的傷所替代。
這半年來他到底都做了什麼啊!
顧慎謹最後逃也似的跑出了這扇門。
江少珩嘲弄的笑了一聲,也不解繩子,真是夠了!
*
沈勻醒來時只感覺身上粘膩難忍,像是發了很多的汗。
嘎吱——
蕭離書推開門,手裡拿著一碗藥,
“你總算醒了,要是再不醒,我可就要把你埋了。”
沈勻正要坐起來,卻被蕭離書急忙喊停。
“我還沒摘針,你等等。”
沈勻這才知道自己全身上下都是針,簡直就是平替版的刺蝟。
蕭離書把他身上的針全收了去,拉開椅子慢悠悠的坐下:
“你現在見不得風,不如再躺會兒。”
沈勻不動,問道:“我的毒清乾淨了嗎?”
蕭離書:“差不多了,過兩天你就能滾蛋了。”
沈勻:“我有這麼煩人嗎?”
蕭離書在這房間裡翻出一個小箱子,吹了吹上面沉積的灰,一開啟,裡面竟然是一整套的筆墨紙硯。
“你一會兒就知道你到底煩不煩人了。”
沈勻一頭霧水。
莫非是昨晚發病的時候打壞了蕭離書的什麼東西?
蕭離書在紙上寫下秋見香三個字,頓了頓又繼續落筆。
沈勻見蕭離書沒有和他聊天的慾望,眯著眼睛過了一會兒將要睡過去時。
“蕭大夫!!!”
少女的聲音如銀鈴一般在門外響起。
蕭離書嚇得筆都歪了,在紙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墨痕。
“又來了!”
沈勻聽著這聲音不甚耳熟,像是土匪搶劫那晚,他救下的那個小姑娘。
劉云云手裡拿著一個籃子,明明是笑著的,卻能窺見幾分憂愁來。
蕭離書被迫出門迎接,原是拿了籃子就要走,卻被劉云云拉住手。
無錯書吧“沈大哥醒了嗎?”
蕭離書嘆了口氣:“他要是不醒你還不活了?”
劉云云羞答答的一笑:“當然不是。”
蕭離書繃著臉,“他今天剛醒,你去看看吧。”
劉云云開懷的笑了:“真的嗎?我去看看。”
蕭離書這下倒是成了拎東西的,有些鬱悶的走進去。
沈勻沒想到第一個來看自己的居然是劉云云,有些欣喜,但他和劉云云又不熟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露出八顆牙齒假笑。
劉云云進來噗通的跪下。
沈勻坐起來,“你這是幹什麼!”
劉云云一邊哭一邊道:“謝恩公救我,若是沒有恩公我早已被山匪擄了去!”
沈勻下床來攙扶,腳一落下全身綿軟無力,竟跪在了劉云云身前。
劉云云抬頭,見跪在自己面前的沈勻,急忙把人扶起來。
“恩公不必行此大禮,要跪也是我跪您才是!”
沈勻苦笑的被扶起來:“你也別跪我。”
劉云云把沈勻扶著坐好後噗通一聲又跪了下去。
沈勻:“………”
劉云云:“恩公的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若恩公不嫌棄,小女子願意以身相許!”
沈勻:“!!!”
沈勻雙下巴都被嚇出來了。
我的爹,我的爺,我的襪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爺,我的褲子尿半截。
“姑娘你也忒虎了!”
蕭離書冷笑一聲:“還不從了她。”
沈勻按了按太陽穴:“我記得你不是和梁家公子有約了嗎?”
劉云云哇一聲哭了:“他們說,說,我是山匪看上的人,能被山匪看上肯定不是什麼好女人!梁家公子轉頭和朱家定了親。”
沈勻:“你爹同意了?”
劉云云抹了一把眼淚:“阿爹他,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