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被飛快地敲擊著,電腦前的女子叫陳吾清,只見她雙目死死盯著眼前的螢幕,嘴巴里時不時飆出兩句國粹。
“男主這麼做完全不合理!這劇情根本就不對!編劇,我是你的上帝,不是大冤種!”
“我求求你們了吃點好的吧!這玩意兒難嗑得要命還有崩掉牙的風險!”
“男人不自愛,就像爛白菜,不分就鎖x... ...”
一個平平無奇的打工人,深夜激情solo中。
當然,如果陳吾清知道今晚會猝死的話,她肯定不會花錢去看那個垃圾片子的點映,騙錢騙感情。還搭上一條命。
不過魂穿應該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活著吧?
嗯... ...怎麼不算呢?
詳情請看VCR。
陳吾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破敗的茅草屋中。她仔細思索了一下自己被拐賣的可能性,但是根據腦袋裡憑空出來的記憶,她往大了的想,萬一只是穿越了呢?
在過了一天一夜的劇情後,陳吾清的膀胱終於繳械投降,主要門外的小雨淅淅瀝瀝,實在是太磨人了。
她在一聲矯揉造作的“嚶”聲後轉醒。
一旁的婦人趕緊過去扶她,語氣十分擔心:“清清,你可好些了?賀大夫的藥果然有效!”
陳吾清能夠接受自己穿越,卻不能接受穿越但身上不帶系統。
這怎麼給人扔這兒就不管人死活了?
“娘,我腦袋好疼...”這方面她確實沒撒謊,睡著了和裝睡用的體力和腦力確實不一樣,一個是享受,一個是折磨。
雖然很想和眼前的“孃親”過劇情,不過這時候陳吾清真是忍不了一點。
“我...我想去廁...茅房。”
婦人急忙把陳吾清扶進茅房,因為原主的腦子不怎麼好使,婦人要親自“照料”。
一陣涼風夾雜著雨絲飄進來,陳吾清打了幾個尿擺子。
雖然陳吾清自覺身體沒啥痛感,但還是硬著頭皮裝下去,在噓噓聲中維持著即將碎掉的笑臉。
Three hundreds years later... ...
顫顫巍巍中,二人終於進屋。
四目相對間,陳吾清能感受到對方眼神中的憔悴。
眼前的女人是原主的孃親,叫劉梅,在原主的記憶中,她年幼喪父,又因為小時發燒沒得到及時救治,導致智力上有點小缺陷,性子遲鈍,所以免不了被村裡的同齡人甚至比她小的小孩欺負。
原主的孃親是一個人把她拉扯長大。平日裡也從來不讓原主做什麼重活,自己現下靠編竹筐謀生。
二人在陳家村有一個要好的人家,即村中的沈懷瑾,是一個獵戶,他是被原主的爹從山上救下來的,所以與原主家極為親近。他從小就幫忙照看原主,雖然此人不善言辭,但是該幫忙的時候,他從來不推辭。
劉梅已經幾夜沒有閤眼了,此時女兒醒來,巨大的喜悅衝擊著她。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這孩子,怎麼還往山上去呢?”這話聽起來是責備,其實滿滿都是後怕。她自己知道,從女兒小的時候她就千叮嚀萬囑咐不可下水、不可上山、不可爬樹、不可探坑,自己的女兒雖然腦子愚笨可很是聽話,誰成想她會跑到山上去。
陳吾清頂著痴傻的名頭,實在演不下去,於是編排出一個說法。
“孃親,我遇到了老神仙,他說您養我太辛苦了,所以把我的腦子治好了。”
劉梅呆愣在原地,望著面前眼神清明的女兒,眼中積蓄的淚水再也沒辦法忍住,奪眶而出。
“你說,你說你腦子好了?”十幾年來辛勤勞動,都沒有這一瞬間委屈。她一直是女兒心中最堅強的後盾,所以她從來不會在女兒面前說自己累了,也從不在女兒面前哭。如今聽見女兒口齒伶俐的話語,只一瞬便能讓她卸下防備。
“女兒不孝,讓孃親為女兒擔心這麼久。”陳吾清向劉梅一拜,保證道:“孃親您放心,以後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
劉梅聽到自己女兒的話語忍不住又流下兩行熱淚,“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只要是你能平平安安的,怎麼都好。”
母女倆促膝長談,陳吾清給劉梅講了許多“仙境見聞”,描繪地引人入勝,講仙界有日行千里的鐵鳥,有下潛百里的游龍,人人都能吃飽穿暖,沒有戰爭與勾心鬥角,有的都是和平與安寧。
“這麼說,你見著仙女了?”
“豈止!還有好多白鬍子的老爺爺,還有天兵天將,我都看見了呢!”
“那我們家清清可比村裡人的見識都多了!”
劉梅毫不掩飾眼中的驕傲,眼神慈愛地望著陳吾清,有一搭沒一搭地拍著她的手背,緩緩訴說著對女兒的愛意。
二人暢談半日,直到陳吾清肚子抗議,劉梅才起身做飯去。
陳吾清利落地坐在灶臺前,拉起風箱。這兩天下雨,所以她吃的藥都是在後廚中熬出來的,饒是現在,空氣中都能聞到一股藥味。
她本就是農村出來的,想要博一個好前程才去北漂。做飯洗衣割草種菜這種活,那是刻在基因裡的。
鄉下不比之前,若是當日早上不上工,一般人家就不會早起燒飯,看著日頭,陳吾清吃得算是早午飯。
就著兩根鹹菜,一碗熱碴子粥下肚,陳吾清頓覺身上鬆快不少。
“你當日被懷瑾救起來,人家又請了濟善堂的大夫為你治病,前前後後花了不少錢。”
對於這個沈懷瑾,在原主的記憶中,只知道他是一個總冷著臉的人。他時常陪在原主身邊,但總是沉默寡言,平素做的總比說的多,對於他長什麼樣也只是模糊的印象。
“那我過會兒去找他吧,”陳吾清將廚房打掃乾淨,“正好今日無事。”
劉梅還有幾個筐要編,就不和她一起去了。
她與村裡的一些人承包了鎮上一家店鋪的單子,都是先從“工頭”家裡領了藤條回來編,這樣方便照看家裡的老人孩子。這幾日照顧陳吾清,劉梅的進度已經落下許多了。好在日頭正足,她的手藝又快又好,所以緊一緊還是能按時交貨的。
出了門,陳吾清憑藉記憶去沈懷瑾家裡。
她想盡快去找沈懷瑾的原因有兩個,一個在於他的名字。
“一個在陳家村的沈姓獵戶,字聽起來也很有文化,不該是本地的吧?莫不是有什麼身份?”陳吾清猶如偵探附體,認真分析著。
另一個原因,就是——獵戶,那一定有錢。
陳吾清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在想如何發家致富了,不過做什麼生意都需要啟動資金。好在前期投入不會太多,自己又有大量的知識儲備,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找熟人借錢是可取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沈懷瑾借錢了。
“哎呦清丫頭可醒了!”
正思忖間,聽見有人叫自己,陳吾清抬眼望去,三個婦人正坐在門前裁布。
“二嬸子、三嬸子、四嬸子你們好,”陳吾清一一打招呼。
這幾個婦人是村長家的兒媳婦,在旁人眼睛裡就是“命真好嫁給了村長的兒子”,妯娌之間相處還算是和睦。再加上村長在家中的話語權最高,有些爭吵也很快會被壓下去,再者說,三人都是吃喝不愁,所以之間沒什麼大的嫌隙。
幾人聽見她利落地打招呼,臉上笑容也不再憨傻,不禁嘖嘖稱奇。
“清丫頭的腦子好了?”
“是的三嬸子,我的腦子好了,我昏迷的這幾天老神仙託夢要我好好孝敬我娘,所以把我的腦子治好了。”
無錯書吧陳吾清在外,說什麼話都是笑吟吟的,畢竟人設是自己給的。
三人俱是震驚,她們嫁過來這麼多年,孩子都八九歲了,從沒見過還有傻子變好的。
“你這是去哪兒?”
“我去找沈大哥道謝,我娘說是他救的我。”
這話是不假,當日誰不知道賀大夫被他從鎮上扛回來。
“你還去呢!”二嬸兒壓低聲音,“他再怎麼是個殺生的,殺孽忒重了,保不齊就是他方的你!”
“大嫂你這說啥呢!”一旁的婦人趕忙攔著不讓她說下去。
不過這倒激起了陳吾清的興趣。
“二嬸兒,您說說唄,我年紀小不懂事,要是有什麼事情還得麻煩您提醒。”
幾人面面相覷,抻了一會兒看沒人來,二嬸兒這才清清嗓子解釋道:“前段時間曹婆子要給他說親,說沒說成的咱不知道,但是沒兩天曹婆子就在家摔了一跤,肯定是沾了他家的晦氣。”
就這?陳吾清暗自撇嘴,這算哪門子的方人啊,還不夠自己嗑瓜子的呢。
“畢竟是他救的我,我還是要去道個謝的,多謝嬸子們的提醒。”
幾句話說的滴水不漏,聽的人心中也開心。
“一方有瓜,八方來吃”,不多久整個陳村的人都知道,劉梅的痴傻閨女腦子好了,一些“精明人”會著重囑咐自己的兒女兩句,以後不能再像以前找小傻子麻煩了。不過這些都是後話。
當時陳吾清剛拐進去衚衕,就看見一個身材比例很好的人影從家裡走出來,正是要外出打獵的沈懷瑾。
那人也看見了她,顯然是沒預料到她來這裡。
“清清?你身體好些了?”
陳吾清點點頭,說不出話,畢竟上輩子也從來沒和二十二歲一米八八男大生這麼近距離說過話。
憑藉多年打獵鍛煉出的敏銳與直覺,沈懷瑾感到一絲不對勁,眼前一言不發的女子雖說和自己妹妹長得一模一樣,可是神態和氣勢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清清,你好了?”
陳吾清此時也聽出了他語氣的猜疑,更加確信自己對他的猜測——絕非常人。
“沈大哥,我在昏迷的時候,老神仙託夢給我,不僅治好了我身上的傷,還治好了我的腦子。我來向你道謝,謝謝你那日將我救回來還幫我請大夫。”
一番話簡明扼要,卻有超標的資訊量。
沈懷瑾怔住,手中的東西拿也不是放也不是,陳吾清此時說完自己的詞正等沈懷瑾先開口,兩個人頗為好笑地面對面杵著。
“啊,好好,好了好。”
陳吾清面上的微笑差點沒沒繃住。
“額,其實我來找沈大哥還有一件別的事情。”
沈懷瑾終於回過神,把大門開啟請她進去。
“有什麼事情你儘管說。”
他對劉梅和原主,從來都是有求必應。
“是這樣,我痴傻了十幾年,一直也不會個什麼手藝,老神仙便教了我幾個法子,讓我有技傍身,可是現在的難題是沒有錢能買材料。不知道沈大哥能否借給我點錢。”
借錢倒是沒問題,不過沈懷瑾對於這個“老神仙”依舊是存疑。
“這幾日請大夫和抓藥花了不少錢,不過我放在山上的陷阱今日也該收穫了,明日我去鎮上賣了就可以了。”
“你放心,請大夫和抓藥的錢到時候我也會還你的,咱們可以立一個字據。”
“字據就不用了,”沈懷瑾擺擺手,他並不是一個錙銖必較的人,錢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那不如明日我和你一同去鎮上?”
“你要去鎮上?”
“對,之前我都沒有在鎮上多停留,如果能和沈大哥一起去的話,必然是安全許多。”
這個大腿陳吾清決心要抓住。在她的記憶中,鎮上有一家大戶,家中長女嫁了堅城的官,所以沒人敢惹,家中三子欺男霸女,原主就曾經被攔住過。和沈懷瑾一起去的話,多少有個保障。
這事情沈懷瑾也知道,陳吾清的擔心與要求合情合理,他便沒有拒絕。以前也都是自己陪著這位妹妹,更別說現在她腦子已經好了。
“好,明日辰時我去找你。”
“那多謝沈大哥了。”
事情辦妥,陳吾清沒有多留,寒暄兩句便出去了。
沈懷瑾坐了良久才起身,去南屋取了一捆繩子,又將牆上掛的弓箭取下來。濟善堂還欠著十二兩銀子,要去採購物品的話,幾隻兔子山雞定是不夠的。
陳吾清回到家,劉梅正在編筐,手中藤條翻飛,不一會兒就出現了一個筐的雛形。
在原主的記憶中,劉梅正是用這個編筐手藝將二人的吃住照顧周全。
“娘,我明天和沈大哥一起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可以用的材料,我有些老神仙給的法子想要試驗一下。”
陳吾清說著,手中整理起藤條,兩人分工活幹得快。
“咱們還欠濟善堂十二兩銀子呢,哪有錢去買些別的?”
劉梅心中對女兒是有虧欠的,平日裡都是在能力範圍內給她最好的。墜崖之事發生的太過突然,當時只顧救命,便讓賀大夫揀有效的藥開,一開開出去十幾兩。現在家裡除了一點餘糧,錢罐子比臉還乾淨。
“我同沈大哥商量了,先借他的,到時候打個欠條,等我掙到錢了就還給他。”
“懷瑾這孩子是個能顧家的,就是平日裡話不多,但總歸心腸是好的。”
“您放心,我肯定儘快把錢還了,不耽誤沈大哥說親。”
“你咋知道他在說親?”
“我聽村長家的二嬸兒說的,曹婆子早前給沈大哥說親去了。”
“那娘也去找曹婆子給你說門親事?”
“哎呀娘,你別那我打趣呀!”
娘倆你一言我一語,氣氛從未這麼歡快。
生平第一次,劉梅放心地讓陳吾清自己一個屋睡覺。
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呼吸著獨屬於茅草房的黴味,陳吾清終於能靜下心來。不必刻意繃緊裝昏迷,不必調整呼吸。精神緊繃一天,按理說應該很累,可是陳吾清的腦子現在無比清醒。
人生難得幾回穿啊?
體驗過了社畜人生,該體驗貧民生活了?
陳吾清一個敬業的社畜,兢兢業業從不摸魚,除去有些許“口業”之外,一生沒做過什麼缺德事。
人生就像打遊戲一樣,陳吾清的號沒練廢,但是也泯然眾人矣。這下給她重新開了一個,雖然說是另一個遊戲,但是遊戲核心一樣,大概就像...英雄聯盟和王者榮耀?(不是)
好在親人疼愛,還有一個大腿可以抱,開局還是不錯的,至少現在是一個全乎人。陳吾清想起之前自己看過的那種重生文,重生之前不是被砍斷雙手手腳、剜去雙目,就是屍首異處,骸骨掛在城牆上風乾晾曬七七四十九天。
陳吾清咋舌,“和那些人一比,咱這還是很舒服滴。”
忍受著肚子的抗議,陳吾清給自己的穿越打滿了五星好評。
月明星稀,草動蟲鳴,細雨涼風,陳吾清從沒有如此親近地享受這自然之聲。那疊翅摩擦與雨絲輕墜的聲音比任何白噪音都助眠。她的思緒跟隨著這陣初秋的風飛向遠處,遠的看不見彼岸,只聽見風在漫漫地行。
夢中,她看見和自己要好的鄰居王阿姨揪著房東的領子讓他快點開門。這個王阿姨,不知道是不是捨不得自己釀的那杯青梅酒,才兩天沒回資訊就上門來看。
謝謝哦。
陳吾清這樣想著,鼻子卻酸了半個。抽抽嗒嗒醒過來,才發現天已泛白,雨也早就停了。
既然給製作組塞錢了,那就好好練號,打到榜一。
不行就算了,陳吾清的人生哲言:善於放棄。
正洗漱,門口傳來敲門聲,應該是沈懷瑾來找。
她開門看見,果然是沈懷瑾。
他還是昨天的那身裝束,背後背了一把弓箭,身上一股清晨的冷霧氣息。
陳吾清看向他身後,那是找牛伯租的一輛牛車,上面赫然躺著兩頭野豬兩頭野鹿和幾隻野兔。
“沈大哥,你稍等我片刻,我收拾一下就來。”
沈懷瑾依舊只是點點頭,便坐回牛車上閉眼休息。為了獵這兩頭野鹿,他整夜都在蹲點循跡,天快亮時才射中兩頭。
四頭獵物分兩趟運下山,又去牛伯那兒租了牛車,忙到現在沒有一刻停歇。
陳吾清很快收拾妥當,背上多了一個小包袱。
“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