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荒廢的院子,先前老夫人從鄉下來住了一年,然後便生病去世了,這院子便再也沒人住過,就此荒廢起來。
院子裡靜悄悄的,走到廊下仔細聽去,有種壓抑的細碎聲從裡面傳來。
沈皎兮十分有耐心,蹲在廊下,不忍心打擾裡面半年才相見一次的繾綣璧人。
片刻後,裡面歇了聲音。
她直起身子輕咳一聲。
裡面頓時響起慌亂的窸窣聲。
沈皎兮站在門前,聲音不大,但足以讓裡面的人聽清,“柳姨娘,皎兮想和姨娘做個交易。”
裡面慌亂的聲音變得沉默,沈皎兮又道,“皎兮感念在母親病重時,姨娘伸出援手。”
片刻後,裡面終於響起柳姨娘的聲音,“你想做什麼交易?”
“還請姨娘移步秋心院細說。”沈皎兮頓了頓,“姨娘做的玫瑰酥甚好,一炷香後,皎兮自會到秋心院找您討要些解饞。”
柳姨娘是聰明人,她哪裡還不清楚這是沈皎兮的誠意,也是她的臺階。
沈皎兮又從狗洞鑽出,裡面的兩人才謹慎地出來。
柳姨娘是商戶女,長得貌美秀麗,為救被冤枉的父親找上作為大理寺丞的沈屹安。
沈屹安見柳家家產頗豐,膝下又無兒,便使了點手段將柳曼兒納為妾,但他不知道的是,柳曼兒早已有私定終身的人。
柳曼兒的私情被發現時,她已經做了皇后,見柳曼兒最後一面,只是為感念在母親病重時,她曾出手相救。
那時的她有意在沈屹安的手中救下她,可柳曼兒是個烈性子,為掩護心儀之人逃跑撞柱而死。
她一度以為那個逃跑的男人是個懦夫,不值得託付,沒想到當天晚上沈屹安在夢中差點被人殺死,而那個失手的男人最終自縊在兩人定情的河邊。
沈皎兮沒有回竹心苑,在府裡晃悠了一會,以作消食。
母親去世後,崔姨娘便掌管了中饋,但畢竟是鄉下來的,見識短,不僅不會籠絡人心,反而為了點蠅頭小利,沒少剋扣下人的工錢,惹得府裡一眾下人怨聲載道。
眼下崔姨娘賭氣去了莊子,沒了監管的人,一些老媽子便坐在廊下納涼聊天,見沈皎兮過來,也不慌張,反而親切地打招呼。
夫人是個爽朗的性子,不僅不克扣下人工錢,反而還時不時獎賞一下,大家都尊重夫人,可惜夫人過世了。
他們也變得捉襟見肘。
眼下見了沈皎兮,都分外親切。
“大小姐。”
“王媽媽,陳媽媽...今晚的膳食很是可口哦,姑娘食了兩碗米飯呢,這不撐著了出來消食呢。”
阿葵熱絡的同廚房幾個婆子說話,順手掏出些碎銀分給大家。
“大小姐喜歡就好。”婆子們得了賞,更加懷念有夫人在的時候。
沈皎兮隨了母親的性子,待人親和沒有架子。
也正因為此,前世她這個皇后做的沒有一點威嚴,甚至在垂簾聽政的那段時間,大臣們也絲毫未忌諱她手中的權利,她就是個沒野心的人,卻因為嫁給了那個男人,而被迫走上那個位置。
“姑娘,您大張旗鼓地在府裡轉悠,就不怕崔姨娘知道後,馬上殺回來?”走遠了,阿葵壓低聲音問。
“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眼下沈屹安定是知道了二皇子對自己有想法,有崔姨娘在府裡鬧騰著,沈屹安便不會分出更多心思來琢磨如何把自己送到二皇子身邊。
兩人進了秋心院,柳姨娘已經備好玫瑰酥。
“記得姨娘進門時正值母親病倒,母親沒胃口您便做了這玫瑰酥送過去,我記得母親破天荒吃了好幾塊呢。”
柳姨娘莞爾,“夫人仁善,我倒是希望日日能為夫人做玫瑰酥。”
“姨娘亦是仁善。”
兩人閒聊了幾句,柳姨娘便屏退左右,阿葵在門外守著。
房間裡只剩兩人時,柳姨娘臉上浮現些許恐慌之色。
“姨娘莫擔心,今日是皎兮有求於您。”
“大小姐有求於我?”柳姨娘有些難以置信,她畢竟只是區區商戶女。
“我就直說了,聽聞您有一表哥,一年前喪妻是嗎?”
柳姨娘呆呆點頭。
“我想嫁給他。”
柳姨娘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她的表哥只是一介酸秀才,去年喪妻後便一蹶不振,哪裡值得大小姐下嫁。
沈皎兮是費勁腦汁才想到這個辦法的。
柳曼兒的表哥曾瑞在前世可是剛正不阿的御史,早年喪妻後便一直未娶,晚年時兩人還成了莫逆之交。
她假意嫁給曾瑞,等程景初對她斷了利用的心思,她便去北疆找北冥和兩位舅舅,從此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沈皎兮知道柳曼兒是個性情中人,便將真實情況告訴了她。
“沈屹安是個自私自利的人,我不想也不願自己的幸福成為他往上爬的墊腳石。”
沈屹安是個什麼樣的人,柳曼兒豈會不知道,她比任何人都恨他。
他利用權勢欺她騙她,他甚至將柳家多半的家產據為己有,只為在朝中謀出一條順暢之路。
“姨娘若願相助,來日皎兮也定將助您脫離困境。”
柳曼兒笑得苦澀,“做出這等苟且之事,大小姐應該鄙夷才對。”
上一世活了八十八年,沈皎兮早已將這些事看淡,況且柳曼兒無兒無女,沈屹安又只是為了霸佔別人家產,柳曼兒沒道理對著活人守活寡。
“我只願有情人終成眷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