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宇宛若一個麻袋般被鍾明恩狠狠地摔在地上,清脆的撞擊聲隨之而來。胡宇的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嘴中也忍不出一陣呻吟,顯然這個過肩摔的力度絕非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
只不過鍾明恩絲毫不在乎胡宇流露出的痛苦神情,他的右手緊握拳頭,如同一個棒槌般朝胡宇的臉上砸去。
胡宇見狀,本能地想要躲開,可是他整個人被鍾明恩的雙腿鎖在地上,根本沒辦法移動半分,他只好緊閉雙眼儘量偏過頭,等待著棒槌落下。
無錯書吧“我一開始就說過我有賭上自己性命的覺悟,但現在看來你們並沒有。你方才雖然在儘量讓自己變得輕手輕腳,可是他們幾個臉上流露出的神情,就像一面鏡子。即便我不用回頭,也能感受到你在做什麼。”鍾明恩的拳頭落在離胡宇臉頰僅剩幾厘米遠的地方,“這次我姑且放過你,若再有下次,就別怪我翻臉無情了。”
鍾明恩從胡宇的身上起來,面無表情地朝窗邊走去。剛才發生的一幕實在有些超出了夏天他們的預想,就好像把只會發生在電影中的鏡頭原封不動地搬到了現實之中。
所有人都愣在了原地,目光不由自主地隨著鍾明恩的移動而移動。至於躺在地上的胡宇則無人問津,他只能一臉怨恨地從地上爬起來,他的心中當然少不了對鍾明恩的恨。
畢竟鍾明恩剛才對他做的事,無異於是在狠狠地羞辱他,但遺憾的是胡宇已經逐漸失去了反擊鐘明恩的機會。
“你們看,天終於放晴了。”鍾明恩望向窗外的景色,感嘆道。
此時的落地窗就像一個巨大的畫框,畫的下半部分是一整片將將長出新葉的楓樹林。因為雨水沖刷的緣故,新葉的綠色顯得更加富有生機,它們就這麼一簇簇地緊挨在一起組成了春天的氣息。
而在楓樹林與墨綠色的群山之間被一條若隱若現的霧氣隔開,風的存在讓那條細長的白色絲帶如海浪般在翻湧,畫面因此而多了一絲動態的美。
至於群山之上則是漸漸散去的烏雲,許久未曾露面的太陽趁此機會讓一縷縷淡金色的光束從雲層間的縫隙穿過,繞過群山,掠過白霧傾灑在楓樹林上。
這樣絕美的畫面好似大自然一場意外的饋贈般被鍾明恩盡收眼底,不過除了他之外,在場的其他人都無心欣賞。
“可惜這樣的美景她卻不能看見。” 鍾明恩對自己說道,緊接著他依依不捨地將目光從眼前的畫面收回,他回過身望向眾人。這一刻的鐘明恩站在畫框的正中間,就像一個不小心闖入畫中的人。“接下來我們將進入劇本殺的第二階段。”
“不好意思,我想打斷一下。”夏天出聲說道,“剛才你說之前的劇本殺只是開胃菜,現在又說將進行第二階段,這到底什麼意思?”
到底什麼意思?夏天當然知道,可作為明面上的局外人,他有必要保持著該有的不知所措,並將自己心中的疑惑提出來,而鍾明恩也會很自然地配合夏天的演出。
“抱歉,我忘記你是被我無意中拉入局中的人。”鍾明恩解釋道,“方才秦子琪就說了,劇本殺的人物是以我們幾個人為原型創造出來的,曾善美就是池硯秋,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池硯秋當年發生了什麼。”
“我怎麼可能會忘記,我還記得那是高中畢業的暑假,大概是七月份的一天,池硯秋失蹤了。”
“是啊,失蹤了。”鍾明恩無奈地嘆了口氣,“可是我想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其實池硯秋最後見的人正是他們四人,所以我有理由懷疑池硯秋的失蹤跟他們有關。”
“你是怎麼知道的?”夏天驚訝地說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這麼說當然是因為有關鍵性的證據。但是這個證據,我並不能現在說出來。”鍾明恩一聲冷笑,“再說了,他們若不是最後見過池硯秋的人,為什麼在收到一封以池硯秋名義寄出的邀請函後,會心甘情願地來到這裡,顯然他們和池硯秋的失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你想從他們的口中得知池硯秋失蹤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夏天問道。
“沒錯,我要的就是真相。”鍾明恩冷眼看著蘇晨他們,繼續說道,“在我徹底主導整件事之前,我可以給你們一個坦白的機會。只要你們中有人能將那天發生的事說出來,我就讓你們下島。”
鍾明恩的提議聽上去很有吸引力,可時間雖然在大步向前,然而蘇晨他們幾人卻好似被強力膠封住了嘴一樣,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沒有人出聲。
“你們倒是說話啊?”夏天一臉焦急地朝著他們吶喊道,“難道現在不正是離開這裡最好機會嗎,你們為什麼默不作聲?”
“因為他們心知肚明,失蹤的背後隱藏的是一條人命,他們可不敢自爆。”鍾明恩譏諷地說著。
“你怎麼就認定池硯秋死了?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臆想,她就是失蹤罷了。”嚴啟恆怒吼著。
“我多希望這只是我的臆想。”
鍾明恩的臉上掛著清晰可見的哀傷之色。
“池硯秋的遺體只要一天沒有被發現,警方就會以失蹤處理。可是整整十三年了,沒有人知道池硯秋在哪裡。其實這些年來我一直在為她祈禱,我希望她只是失蹤。或許當年發生了什麼意外導致池硯秋失憶,忘記了家人,忘記了我們這些同學。如果是這樣的話,說明如今的她正在某個我不知道的城市生活著。”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樣的想法愈發地難以說服我,它就像毒品般逐漸麻痺我的神經。然而只要仔細想想,我就會發現失蹤是一個天大的騙局。一個大活人怎麼可能憑空消失,即便出了什麼意外只要還活著總會被人發現。可是十三年的時間,我沒有得到任何一點關於池硯秋的訊息。那一刻我就知道,池硯秋或許在十三年前的那個夏天已經被人殺害了,而兇手就是在你們四人之中。”
“我們為什麼要殺害池硯秋,我們根本沒有……”嚴啟恆繼續進行著怒吼式的反駁。
“沒有什麼,殺機嗎?”鍾明恩的目光從他們的身上掃過,“你們不會都和嚴啟恆一樣的天真吧?以為我什麼準備也沒做就把你們聚到一起?我手中所掌握的資訊遠比你們想象中的要多,當然也包括你們每個人對池硯秋的殺機。”
鍾明恩的一番話就好像一把鋒利的砍刀,將他們所處的空間分割成幾份。
嚴啟恆站在一隅,低垂著頭喘著粗氣,剛才的怒吼似乎將他所有的氣力抽走了一樣。而蘇晨和秦子琪從一開始就緘默不言,他們站在各自的領地之中,彷彿在等待著命運的審判一樣。胡宇則與鍾明恩保持著最遠的距離,顯然之前的經歷已經讓他對鍾明恩的怒意漸漸轉變成恐懼。
夏天看著眼前這樣好似被割裂的一幕,內心很是佩服鍾明恩的手段。剛才在玩劇本殺的時候,他們幾人雖然看上去有各自的想法,但終究還能團結在一起尋找劇本殺的兇手。
可如今因為鍾明恩的出現,因為鍾明恩的一番話,他們幾個人卻已經不能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了。
從劇本殺的嫌疑人到現實生活裡的嫌疑人,夏天明白這樣的轉變很難讓人接受,或許這就是鍾明恩希望看見的結果。而當地基打牢後,鍾明恩顯然將進行下一步計劃。
“你們說我該從誰的殺機開始講起呢?”
鍾明恩雙手交叉放在胸前,視線在他們的身上游走,可是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目光與之相撞,毫無疑問鍾明恩獲得了遊戲的主動權。
“你剛才既然如此踴躍發言,不如還是從你開始吧。”鍾明恩的目光最終還是落在嚴啟恆的身上,“其實這樣也挺好的,畢竟你和池硯秋的關係遠比我們來得親近,不管怎麼說你們可是姐弟,雖然並沒有血緣上的關係。”
如今的嚴啟恆顯然沒有心思再將自己的怒意調動出來,鍾明恩的每一步都是在精心計算下進行的,事已至此他除了和一開始那樣的被動接受,明顯沒有更好的辦法。
“這樣的關係我可不想要。”嚴啟恆有氣無力地說道,話語中多少有著一絲自嘲的意味。
“說來也是諷刺。”鍾明恩沒有因為嚴啟恆的示弱而暫停自己的進攻,他繼續說著,“當初的你就像是提線木偶一樣,被你的親生母親操控著。她說的每句話對於你來說好似聖旨,而你竟然天真地選擇了相信。”
“你好端端為什麼要提我的母親。”嚴啟恆的表情逐漸變得陰沉,“我承認我討厭池硯秋,可以說是非常的討厭,但這和我的母親有什麼關係?”
“事到如今你還要繼續維護你的母親嗎?”鍾明恩沒有因為嚴啟恆的回答而感到生氣,更多的是對他一種憐憫,“沒有人會對誰無緣由的討厭,我想絕不是因為你太笨而沒有看清你母親的真面目。反倒是你太瞭解你的母親,所以現在才不願意承認當年受到了她的蠱惑。其實你的這些反應我很能理解,人就是這樣,不走到死衚衕就不願意承認自己做錯的事。好像以為只要自己一直裝睡,就真的可以騙過周圍的所有人,包括自己一樣。可在我看來,這樣的人很是可悲,如今的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嗎?明明討厭池硯秋,也討厭池硯秋的母親,卻又要和她母親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是真的討厭?還是你為了讓自己的內心好受些,進行的一種煎熬式的自我救贖。”
鍾明恩宛如化身一名心理學家,他的每句話都像一根尖銳的銀針紮在嚴啟恆的身上。他癱坐在地上,好似經過霜打的茄子般失去了原本的活力。
嚴啟恆原本那些深埋在他腦海深處的記憶彷彿被影像化般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那一刻嚴啟恆覺得自己將要這麼死去,因為老人常說只有人快死的時候,記憶才會以走馬燈的形式呈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