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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憶當年

惠妃說一大堆沒有得到回應,抬頭一看,皇帝神遊物外,不知在想什麼。

“陛下,你可要為我做主啊。蘇慎還沒迎娶安怡就敢這麼放肆,要迎娶安怡那還了得。”

突然拔高的聲音把蕭銘寒嚇一跳,隨即不悅道:“有話好好說,別大呼小叫。”

蕭銘寒起義前家境不錯,家裡有兩個使喚丫頭,惠妃是其中之一。她雖然長得不漂亮,但很有野心,費盡心機,終於在一個寒冷的冬夜鑽了蕭銘寒的被窩。

蕭銘寒有基據地後,派人悄悄接她過來。

幾十年的陪伴,她太瞭解蕭銘寒了,這是不高興了。

她道:“陛下要為臣妾做主啊,蘇慎這小子無法無天,和安怡私下見面,被我撞個正著,還對我冷嘲熱諷。”

“淺淺帶蘇慎進宮,被你撞個正著?”

蕭銘寒像看白痴似的看她,道:“且不說淺淺不會這麼做,就算他倆真有點什麼,也絕對不會讓你撞到。阿惠,你要閒得發慌不如做些女紅,我記得你衣服裁得不錯。”

她當丫環時名惠雲,晉升為小妾後,蕭銘寒喊她阿惠,稱帝后封她惠妃。

四十年前,她為討蕭銘寒歡心,曾給他裁過幾件衣服,沒想他一直記著。

不過,惠妃並不感激他念舊,而是揪著蘇慎不放:“陛下,我真的在御花園遇到他倆了。”

她故意不提蕭景涵,一是蕭景涵嘴甜懂禮貌,二是他在場,“奸、情”不成立。

蕭銘寒皺眉道:“你是不是眼花看錯人了?”

這是嫌棄她人老珠黃啊。惠妃說哭就哭,演技堪比影后,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淌,一邊拿帕子擦淚,一邊道:“陛下嫌棄臣妾,臣妾只有紹兒可以依靠了。紹兒這麼些年勤勤懇懇,著實為陛下辦了幾件實事,求陛下立他為太子。”

又來了。

同樣的臺詞說十幾年,蕭銘寒早就聽煩了。他站起來,道:“小順子,陪朕出去走走。”

小順子垂手站在屋角,跟透明人似的,聽到招呼,應聲過來。

陽光金燦燦照在臺階上,只是少了那個撲蝶的俏麗女子。祭她的念頭再也遏制不住,蕭銘寒道:“備馬車,朕要出宮。”

蕭銘寒馬上得天下,不僅一身武藝,騎射也十分了得。現在上了年紀又政務繁忙,偶爾抽空去幾個老臣府中聯絡感情,已經很少舞刀弄槍。

馬車很快備好,只有一隊護衛隨行。

惠妃眼睜睜看蕭銘寒上馬車出宮,氣得高高的胸脯波濤洶湧。

小順子坐在車轅駕車,出金水橋後問:“陛下要去哪裡?”

總得說個地址。

蕭銘寒道:“去太廟。”

小順子心頭一驚,應了一聲:“是。”

馬車來到太廟,蕭銘寒下車,徑直來偏殿。每年祭拜天地和祖宗後立刻離去,他很久沒到偏殿了。

偏殿供的是薨後有諡號的妃子,周貴妃的靈牌便供在這兒。

小順子驚疑不定,點三炷香後垂手退出,在殿外等候。

負責偏殿日常擦拭的太監趕來,蕭銘寒讓他離開。

香菸嫋嫋中,他憶起當年身先士卒攻城時手臂中箭,周氏衣不解帶細心服侍;多少年花前月下的相伴;每次生日她為無子黯然神傷,更多的是登基後的溫柔陪伴……日常的點點滴滴不斷在腦中翻湧。

兩滴清淚順著面頰流下,他妻妾雖多,並無一人美貌溫柔勝過周氏。皇后是良伴,沉穩大氣見識不凡,有事可以商量,如惠妃這樣的,囉嗦得讓人心煩。

可這樣一個溫柔如水的女子,感染風寒駕鶴西去時還不得安生,棺槨被人摔在地上。

蕭銘寒怒氣漸生,撫著靈牌低聲道:“當年朕處死抬你棺槨的奴才,現在卻要徹查這件事,還你一個公道。”

他在偏殿中停留良久,和周氏說了半天話才離開。

準備上馬車時,馬蹄聲噠噠,來人一身白衣,瞧見他急忙勒馬跳下馬背行禮:“參見父皇。”

正是雍王蕭景辰。

“你來做什麼?”

太廟供奉蕭家往上三代的靈位,現在非年非節,蕭景辰來這兒,難免引他懷疑。

蕭景辰道:“兒臣想念周貴妃,時常過來為周貴妃上三炷香。”

蕭銘寒猛然想起,當年範氏生下兒子,那孩子見了周氏便咯咯地笑,周氏十分歡喜,跟自己說要過繼這個孩子,自己同意了。

孩子滿月,他取名蕭景辰。

自此,周氏細心撫養孩子,臉上的笑再沒停過。

他澀聲道:“你時常為貴妃上香?”

“是。”

蕭景辰道:“當年兒子想在府中為周貴妃設靈位,宗人府以不符祖製為由反對,兒子只好作罷。所以每每思念貴妃的養育之恩便過來上香。”

“真是一個好孩子。”

蕭銘寒無聲感嘆。

這一刻,懷念同一個女人的父子倆兩顆心無限接近。蕭銘寒道:“有人舉報羅順這閹奴時常無辜杖打宮女內侍,致使貴妃的棺槨摔落在地。這件事你好好查一查。”

“是,兒子一定好好調查羅順杖打宮女太監,以及貴妃棺槨摔落地上的事。”

蕭景辰沉聲道。

蕭銘寒眸中露出欣賞之色。聽起來是一件事,其實是兩件,偏偏兒子聽懂了。

想到這個兒子十幾年來深居簡出,只與高僧大賢來往,對朝政毫無興趣,心裡又有些惻然,道:“你這樣消沉,你母親在天之靈若知,會不開心。”

蕭景辰低頭沒吭聲。

蕭銘寒腦中電光火石般想起一件事,十幾年他訓斥兒子喜怒不定,正是在周氏薨後,兒子失去養母管教之時。

“你母親薨逝,你十五歲吧?”

其實蕭銘寒說的並不對,皇子們名義上的母親只有一個,就是皇后。

皇后健在。

蕭景辰沒有糾正父皇,而是低聲道:“是。”

當時自己痛失愛妃,心情煩躁,他又飛揚跳脫,沒有一點悲傷之意,自己遷怒於他,未免訓斥得重了。

蕭銘寒轉頭吩咐小順子:“告訴史官,把起居注中雍王喜怒不定四字抹了。”

“謝父皇。”

蕭景辰目送父皇的馬車在護衛擁護下離開太廟,唇角微不可察地上揚,又很快恢復面無表情。

他快步走向偏殿,邊走邊想,蘇慎料事如神,料到父皇會來太廟祭拜周貴妃,命人假扮乞丐在太廟外守著,見馬車過來飛馬過去報信,他急匆匆趕來,總算遇上。

好處顯而易見哪。

抹去這四個字,等於他有了爭嫡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