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金生案轟動京城，審理那天，萬人空巷，西城衙門門口裡三層外三層，全是看熱鬧的百姓。不少官員換上便裝，混在人群中。
蘇慎不想湊熱鬧，無奈蕭景涵閒得蛋疼，非拉他一起過來。兩人差點被擠成人幹，就見賢王的馬車在大隊侍衛擁護下到來。
賢王在衙門前下車，侍衛們吆喝半天，人們才讓出一條僅容一人透過的通道。
蘇慎的腳被踩了幾下，不耐煩地道：“審案有什麼好看的，不如去幽蘭院喝酒。”
“你信不信今天幽蘭院門可羅雀？”
蕭景涵拉住他，道：“幽蘭院可以天天逛，看老八審案一輩子只有這麼一回。”
旁邊一個臉上長一顆黃豆大黑痣的青年道：“聽說姓彭貪汙的錢全交給齊王，審姓彭的就是審齊王，這種事兩輩子都遇不到一次，不看可惜。”
合著你們這些小老百姓把我們皇子之間那點事當猴戲看呢。蕭景涵很不爽地懟道：“人家憑本事貪來的錢，交給誰也不會交給你。你看個什麼勁？”
“喲呵，好大的火氣。”
黑痣青年橫蕭景涵一眼，見他雖然在人群裡擠來擠去很狼狽，但一身紫色錦衣，衣領用金線繡精美的圖案，顯然是有錢人。
他最喜歡懟有錢人了。黑痣青年跟打了雞血似的，道：“你有本事去衙門裡坐著聽審，在這裡擠什麼呀。”
這就不能忍了。蕭景涵一扯蘇慎衣袖，道：“我們進去。”
“冷靜。”
蘇慎反手拉住他的手臂，加大力氣才把他拉住，這貨已經推開前面的人往前衝了。他道：“鬥口歸鬥口，可別動真格。”
前面的人拍掉蕭景涵的手，扭頭瞪他一眼。
人太多，根本過不去。
黑痣青年冷嘲熱諷：“挺會裝嘛。你倒是去啊。”
“你以為我不敢？”
蕭景涵回懟一句，拉著蘇慎努力往前擠，一半是被氣，一半是被擠得受不了。從小到大，他出門不說淨水潑街，黃土墊道，也是前呼後擁，什麼時候被擠得透不過氣了？
蘇慎喝道：“閉嘴。你進去就成賢王黨了。再說，陛下沒命你陪審，你瞎湊什麼熱鬧？”
蕭景涵不笨，蘇慎稍微提醒，他頓時明白，瞪了黑痣一眼，道：“老子會裝，你連裝都不會。”
“臥槽！”
黑痣青年不幹了，擼袖子準備開罵，沒想人群太密集，手臂伸展不開，手肘撞到一個壯漢胸口。壯漢吃痛，蒲扇大的手掌對準黑痣青年的頭頂拍下。
“啪。”
黑痣青年吃痛，“啊”的一聲大叫，用力推了壯漢一把。壯漢立足不穩，雙手亂揮，不知推倒多少人。
慘叫聲驚呼聲響成一片。
蘇慎拉著蕭景涵不顧一切擠開人群，飛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站在人群外，蘇慎抹了一把汗，嚇的。
剛才站的地方已成踩踏事故現場，不知多少人被踩傷，五六個差役手拿水火棍跑出來維護秩序救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可以看到衙門內的情景，又能聽到說話聲的地方，賢王已經開堂了。
賢王正在循循善誘開導一個頭發花白跪在堂下的囚犯，應該就是彭金生了。
“……你是二哥乳孃的丈夫，是二哥的人，就算你貪汙跟二哥沒有半點關係，二哥也有嫌疑。不如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清楚，免得連累二哥……”
蘇慎聽了幾句，感覺賢王的語氣很像傳、銷、團、伙頭子，不禁懷疑道：“彭金生會相信嗎？”
彭金生活了大半輩子，不會蠢到被賢王忽悠吧？
“和老八不熟的都會以為他是好人。”
蕭景涵吐槽，道：“老八一向讓人如沐春風，給人人畜無害的印象，彭金生會上當也有可能。”
彭金生背對衙門大門，蘇慎看不到他的神色，不過賢王命人扶他起來。繼續忽悠小半個時辰後，又命人搬來小凳子讓他坐下。
蘇慎心知老彭淪陷了。
果然，一個時辰後，記錄的書吏把几案移到彭金生身邊，運筆如飛。
彭金生聲音太小，公堂外又太嘈雜，蘇慎聽不清他說什麼，著急道：“我們扮成差役混進去吧？”
正大光明進去顯然不行，會被貼上賢王黨的標籤，日後賢王奪嫡跡像顯露就麻煩了。
“你以為老八認不出我們？”
蕭景涵詫異道，搞不懂蘇慎的奇葩思路。
蘇慎皺眉沉思，道：“回頭你問一下，誰認識西城衙門的差役。”
“好。”
蕭景涵會意道。
聽不到彭金生招了什麼，再呆下去沒有意思。蘇慎道：“回去吧。”
兩人擠出人群，分散在人群中的侍衛隨從紛紛跟了上來。
屈財埋怨道：“世子非要拉著王爺往前擠，我們擠不過去，差點出事。幸虧賢王發現及時，派差役趕來，才沒有踩死人。”
蘇慎瞟蕭景涵一眼，道：“踩傷幾人？”
“七人，一人重傷。已經請大夫醫治，不知重傷的人能不能救活。”
蕭景涵嚇了一跳，道：“這麼嚴重？”
蘇慎神情凝重道：“人多的地方最怕發生踩踏，很容易踩死人的。你有沒有相熟的太醫，請來救人。”
原主是紈絝，一向不管事，他真不知道魏王府和哪個太醫走得近。
蕭景涵命侍衛：“你們趕緊去請毛太醫、狄太醫。快去快回，無論如何把人請來。”
兩個侍衛快步去牽縛在大樹下的坐騎，離開人群翻身上馬，快馬加鞭去了。
蘇慎又命侍衛給傷者送銀子，每人五十兩，重傷者一百兩。
離開人群，蕭景涵把一個侍衛叫到跟前，道：“孟亞冬，你有親戚在西城衙門當差吧？”
孟亞冬二十五六歲，有點娘娘腔，點頭道：“小的遠房表弟在西城衙門當差。”
“你在這裡守著，等八哥審完案子，把你表弟叫到我府上，我有話問他。”
“是。”
蘇慎和蕭景涵上馬車，車輪轆轆，兩人都沒有說話。
前面三岔路口，車伕問：“王爺，要去哪裡？”
“雍王府。”
因為誤傷百姓而自責，蕭景涵人還是不錯的，值得交往。蘇慎安慰道：“你是無心之失，不要自責了。”
蕭景涵嘆道：“你懂得人多會踩死人，我卻不懂。我連你都比不上，唉。”
“什麼話！”
蘇慎大為不滿，道：“原來你不是為踩傷人愧疚，而是為比我差難過啊。你是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