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們和蘇慎魚貫而入，走進蕭銘寒的臥室。

蘇慎走在最末，眼角餘光四處亂瞄，臥室只有十幾平方，床最多1.35米，明黃色的被褥床帳半新不舊。

十多人把床前空地擠得滿滿當當，行禮有點伸不開手，不過大家還是一絲不苛地完成了。

蕭銘寒擺擺手，道：“老二留下，其他人回去。”

又是老二，老頭心裡只有老二。宋王憤憤不平，怨氣掩藏不住，隨眾人行禮應“是”。

蘇慎站在門口腳一抬就出來了，走到拐角，蕭景涵的聲音傳來：“妹夫，妹夫，等一下。”

十幾道視線投過來。

皇十七子蕭景潮今年八歲，正是調皮搗蛋的年紀，最近經常聽人談論蘇慎，很是好奇，路過他身邊時仰起小臉問：“你就是四姐夫嗎？”

蘇慎摸摸他的頭。

蕭景潮嚴肅地道：“我是十七。”

“你好。”

蘇慎笑道，要不是這個時代沒有握手一說，他有點想和蕭景潮握手。

蕭景潮還想說什麼，被蕭景樺拎著衣領提走了。遠遠傳來他稚嫩的喊聲：“十四哥，放我下來。”

蕭景涵走到蘇慎身邊，道：“你府裡的點心廚子送我吧？”

“憑什麼呀，不送。”

“行，我現在去你府上。”

蕭景涵說完站在欄杆邊，蘇慎要走被他拉住：“等四哥。”

他去不去自己府上隨便，蕭景辰可是稀客。蘇慎站著沒動。

等了一小會兒，蕭景辰過來。

蕭景涵道：“四哥，走，去魏王府。”

蕭景辰面無表情看著蘇慎。

蘇慎道：“十三哥要去我那裡，四哥一起吧？”

“嗯。”

蕭景辰微微頜首。

三人出御書房上蕭景涵的馬車，車簾剛放下，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蕭景涵笑道：“不就一個廚子嗎，皇后對魏王府的點心讚不絕口，你小子也太小氣了。”

蘇慎道：“別拿皇后做幌子，你自己想要吧？”

蕭景涵“嘿嘿”笑了兩聲，道：“淑妃娘娘誇獎他驢打滾做得好。”

淑妃是蕭景涵的生母，宮女出身，十幾年前封淑嬪，去年生日晉升淑妃，成為一宮之主。

“驢打滾沒有技術含量，有手就能做。”

蘇慎絕對不會說廚子是原主從太白居搶來的。

“那這樣，我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府裡誰也不能攔。”

蕭景涵得意道。

堂堂皇子為幾塊點心高興成這樣，不丟人嗎？蕭景辰面無表情看他。

蘇慎笑道：“幾盒點心而已，十三哥儘管拿去。”

“那可說好了。回頭我命人過來拿。”

“行。”

三人到魏王府，蘇慎帶他們去書房，蕭景涵裡裡外外轉了一圈，調侃道：“這裡比幽蘭院強多了，你為什麼天天往那兒跑。”

蕭景辰一個眼神過來，蕭景涵急忙解釋：“四哥別誤會，我聽司徒風說的。”

“別人說什麼你都信，要腦子有什麼用？”

蕭景辰面無表情道。

在蘇慎面前挨訓，蕭景涵面子掛不住，不過他一向只服四哥，不敢還嘴，只是“咳 ”了一聲。

蘇慎有樣學樣，面無表情道：“四哥說得對，你要腦子有什麼用？”

蕭景涵火了，道：“你小子說什麼呢！”

丫環上茶和點心，蕭景涵馬上轉移注意力，道：“把你們世子的茶具拿來。四哥，你不知道，這小子弄了一套茶具，精緻得很，泡出來的茶味道醇香，和我們平時喝的茶不同。”

蕭景辰坐在那兒像老僧入定，不知聽到沒有，總之沒有半點反應。

蘇慎吩咐丫環：“把茶具端來，另外拿兩套讓兩位王爺的隨從帶回去。”

蕭景涵酸溜溜道：“還是四哥的面子管用。”

蕭景辰腰板筆直，雙手放在大腿上，眼望前方。

蘇慎特意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前面是空地，啥也沒有。

蘇慎決定逗逗他：“四哥在府裡種菜嗎？”

“沒有。”

“為什麼不種呢？”

蕭景涵不樂意了，道：“你小子說什麼呢，四哥什麼身份，用得著親手種菜？”

蕭景辰心中一動，意味深長看著蘇慎。

蘇慎也在看他。

兩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然。

蕭景辰明白蘇慎識破自己扮豬吃虎的計謀，蘇慎估計自己猜的沒錯，蕭景辰以退為進，有意那張椅子。

當年，蕭銘寒厭惡他飛揚跳脫隨心所欲的性子，說他喜怒不定，並命史官記在《起居注》上。這件事對他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換作一般人，早就自暴自棄了。

可蕭景辰一改往日作風，不僅喜怒不形於色，而且遠離朝堂，結交高僧大賢研讀佛法，用實際行動改變父親對他的印象，直至封雍王。

很多人認為封雍王已是他人生的高光時刻，兄弟們也這樣認為。

蕭景辰不這麼想，父親沒有立太子，他就有機會，這麼多年的觀察，他再就想明白了，勝出只有兩條路徑，一是討父親歡心，二是證明自己的能力。

現在能討父親歡心的只有二哥齊王，他的時機未到，只能繼續低調。

沒想到，蘇慎這個紈絝一眼看穿他的偽裝，難道這小子也是扮豬吃虎？

蕭景辰心頭悚然一驚，如果真是這樣，只能說魏王有篡位的圖謀了。

別說滿朝文武，就是天下百姓，提起魏王蘇明，誰不讚一聲大忠臣？可魏王到底怎麼想的，只有蘇氏父子清楚。

不，蕭景辰很快否定自己的猜測，蘇慎京城第一紈絝名不虛傳，除非魏王帶兵回京奪位，否則不可能成事。

蕭景辰冷靜分析手裡掌握的資訊，良久，道：“我有佃農，何必自己種菜？”

蕭景涵吹噓自己府中的歌伎容貌如何絕色，身姿如何曼妙，命人去叫歌伎過來跳舞，蕭景辰突然冒出這麼一句，頓時冷場。

“四哥說什麼呢？”

幾息後，蕭景涵笑道：“阿慎只是隨口一說，你想這麼半天？”

這反射弧也太長了。

蘇慎隨口應付蕭景涵，眼睛可沒離開蕭景辰，這半小時，他一會兒若有所思，一會兒眉頭緊皺，一會兒輕輕搖頭……種種微表情全落在他眼裡。

在蕭景辰有意那張椅子這件事上，蘇慎又多兩成把握， 初次見面最多兩成，現在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