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死人開膛，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在場所有人都露出了驚恐不已的神情，仿若聽到了不可思議的事情，連一旁姜憐安的神情都微微凝滯了一下，似乎覺得林樂知是在戲言。

“開膛？”

姜憐安看向郭永的屍身，確認般的語氣問道。

對於眾人的震驚和難以理解，林樂知在說出這句話時，便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

畢竟。

給死者開膛破肚是犯忌諱的，乃是對死者的不敬。

除非是遭人殘忍殺害，或是犯了滔天大罪被判以極刑，極少會有人落得個開膛破肚的結果。

縱使是對待罪大惡極之人，也會在他們死後將屍身拼湊起來，以保留其體面。

這一點，在現代也不例外。

但眼下想要更為準確的知道郭永的死因，這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

“沒錯。”

林樂知神色鄭重，沒有一絲褻瀆之意的解釋道：“姜詭探，我並無褻瀆屍身之意，只是想查清死因，幫郭大哥找出殺害他的兇手。”

姜憐安垂下眸子，神情微微思索了片刻，繼而看向林樂知詢問道：“這麼說，林兄是懷疑郭永是遭人殺害致死，而非蛇口。”

“這要看過以後才知道，不過……”

林樂知頓了頓神情認真道：“不管是死於蛇口之下，還是遭人殺害，我相信這蛇都絕非平白無故冒出來的，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是人禍而非天災。”

林樂知轉而看向郭永四肢的斷口，接著道：“而且，剛才姜詭探也說了，屍身四肢斷口處平整，乃是死後人為所致，且現在斷肢不知所蹤，極有可能是兇手有意隱藏。”

“郭大哥為人爽直、熱情，待我很好。所以，哪怕有一絲破案的可能，我也不想讓真相被掩埋，這也是我唯一能幫郭大哥做的事了。”

“若不能查清真相，找出害郭大哥的兇手，我想…郭大哥九泉之下也無法瞑目。”

林樂知所言句句在理。

姜憐安極為認真的思考過後，拿起手中的刀神情鄭重道：“林兄說的沒錯，真心不該被掩埋，我幫你。”

姜憐安用布子擦去刀刃上浸了血的土壤，而林樂知則將郭永的上身的衣服解了開來。

隨即，姜憐安從郭永已經長有屍斑的肚皮上方，將刀子遞給了林樂知。

“這方面的醫書我沒看過，恐下刀不知深淺，還要勞煩林兄。”

林樂知故作鎮靜的接過了姜憐安手中的長刀，沿著胸口的中縫插入，移動刀具向下切開。

見此場面，大部分人都不忍直視的別開了視線。

程肅並未避開，連視線都未曾偏移過一分，就站在屍身旁沉眸目不轉睛的看著兩人的操作。

郭永身體裡的血液都幾乎被泥土吸乾，所以切開肚皮的時候，僅有少量的血液流出，但解剖這種事情，林樂知也只是在解剖的書上看過，並未實際操作過。

所以，在動手的時還是覺得頭皮有些發麻，也是第一次知道切開人體的感覺，以及第一次聽到刀子劃開面板的“嗤嗤”聲。

真要形容的話，跟切豬肉的聲音差不多。

但卻沒辦法，真的將人的身體比作生豬肉那般心情平靜的去看待。

剖開肚皮，裡面的器官顯露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刺鼻的氣味，林樂知微微側頭止住了鼻息，才將翻湧上來的噁心壓了下去。

林樂知抽出刀子，發現長刀上，粘有許多凝固的血液。

繼而視線快速的掃過排列在裡面的器官。

興許是埋在土裡的緣故，土壤溫度較低，所以裡面的器官還較為完好，並未腐爛，被切開肚子的下方凝固有不少血液，最終林樂知的目光落到了郭永體內的某一處，眸色也隨之一凜。

“可有什麼發現？”

覺出林樂知神色的細微變化，一旁的姜憐安隨即問道。

“郭大哥他並非死於蛇口之下。”

聞言，周圍的人都露出了訝異的神色，姜憐安看向郭永的屍身眼中不解道：“何以見得？”

“死於蛇口之下的人，毒素迅速侵入五臟六腑，會令身體內的臟器加劇出血從而死亡，而五臟六腑也會隨之壞死，可郭大哥的體內的臟器並沒有被蛇毒侵害的症狀，只有人去世後正常的輕微腐敗之狀。”

姜憐安的眸色微沉道：“若郭永不是死於蛇口，那是什麼？”

“看此處。”

說著，林樂知將手指向了郭永心臟的位置，眸色沉靜道：“郭大哥的五臟六腑下囤積了大量凝固的血液，但除心臟外的臟器並無破裂之狀，我想…郭大哥應該是被人以極強的外力擊打，心臟瞬間破裂而亡。死後被人埋入土牆中，因此血液都集中在臟器下方。”

“而其死亡時間，從屍身上屍斑的情況來看，應該死去有七到八個時辰了。”

順著林樂知所指的地方，心臟上有道十分明顯且猙獰的裂痕，從心口處流淌出的血液在體內停止流動，凝固在五臟六腑的下部分。

林樂知將自已的判斷清晰明白的說了出來，並在心中推算郭永的遇害時間，但在話落之後，四周卻突然變得安靜下來，姜憐安也未給予回應。

林樂知低著頭微微轉悠了一下眼珠子，繼而有些遲緩的抬起了腦袋，發現了姜憐安看著自已正在愣神，眼中帶有忖度之色，但更多的是不解的情緒。

周圍的人也有些目瞪口呆。

“怎…怎麼了？”

林樂知的嘴角扯起了一抹乾笑，有些尷尬的表情道。

話落，姜憐安回過了神來，臉上帶有不解道：“沒什麼，只是不知林兄是從何學到的這些學問。”

林樂知故作鎮靜，隨口一本正經的胡扯道：“很久之前了，我也是機緣巧合下聽一個捕蛇的老者說的，他對蛇的事情十分了解。”

聞言，站在不遠處的蕭以禍，眼睛微眯，眼角處細微上揚。在照料洪明旭的清川，也微微側眸向林樂知的方向投去了視線，眸中升起細微思索之色。

而站在兩人和屍首旁的程肅，看著地上被開膛破肚的郭永，眼中的厲色越發加深。

姜憐安的眼中劃過了一抹思索之色，繼而開口笑著說道：“原來如此，捕蛇者確實要冒生命危險。看來…我還要向林兄多討教才是。”

“哪裡哪裡，我也有想向姜詭探請教之事。”林樂知調轉話題說道：“郭永的身上並無被人捶打的痕跡，可卻心臟破裂。我對武學不通，不知世上可有功夫能做到傷內不傷表？”

姜憐安並未思索，立即回應道：“內力深厚者都可以做到，一掌擊中命脈便可頃刻間取走他人性命。”

說罷，姜憐安從屍身旁站起身來，神色沉靜的推斷道：“依林兄所推斷，郭永命殞之時，應在子時與丑時之間，如此……”

姜憐安稍頓了片刻，繼而將目光投向立身於眾人之間的蕭以禍，眸色平靜而淡然的緩緩說道：“我與肖兄皆逃脫不了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