釘涯的手錶顯示瀨雪正全速往北邊去,於是他們兵分三路,釘涯沿著瀨雪走過的路一路追擊,蝶釉則藉助翅膀飛直線往北邊去。介於真綾只有一點點縛雞之力,蝶釉便塞給她簡易的指南針,告訴她儘快往北邊趕就好,釘涯也能定位到她,不必怕迷路。
眨眼一瞬,釘涯和蝶釉就原地消失了一般,剩下真綾抱著兩個柿子無所適從。
她看看指南針,認準北的方向,也跟著跑了出去。
果然對於一個並不屬於這個世界而且本來就是路痴的人來說,在一模一樣纏雜混亂的小巷裡穿行就是災難。真綾來來回回就跟繞迷宮一樣,指南針上的北清清楚楚,她卻像是被困在這裡。
巷子越深,路燈越稀少,真綾跑著跑著發現自己從原本十步一盞燈到現在跑得一百步也少見幾盞燈。一切都是黑乎乎的,真綾只能盡力仰仗僅有一點點亮度的天色行路了。
真綾倒是不害怕,但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她一抬眼,看到巷子一側不算太高的牆。
瀨雪能翻,我也一定能……吧?
可是真綾原地來回蹦跳半天也探不到牆頭,身邊也沒有東西能借來踩一踩,所以她聰明地加上了助跑。三五步太近,真綾乾脆一鼓作氣撤出去好遠,結果發現自己助跑才跑到半路就沒了力氣。
不會這麼弱吧!我可是S+!
可是這個S+看不著摸不著,瀨雪還說她一半燯能都被織織籬偷走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
對了,燯能!真綾突然想到這一點,她緩緩沉寂下來,逼迫自己進入狀態。
要麼爬上牆頭,要麼再用腿跑路就是了。真綾想著,不成功,便成仁!
她雙手施足了力量,把柿子和槍在腰間別好,默數“三,二,一”,真綾大踏步奔向那矮牆,沉重的腳步聲在寂靜夜空下格外響亮,她只想自己雙手掌心能夠擁有能貼住那牆的引力。
成敗在此一舉!
“嘭——”
真綾條件反射地閉眼,她期待身體已經藉著慣性自己翻上牆去。
於是真綾睜開了眼,黑暗中,她看到面前那牆矮了一截,再定睛一看,牆上居然出現了一個大豁口!
嗆人的煙塵入鼻,真綾咳嗽了好幾聲,她才反應過來原來是自己硬生生把牆推倒了一半。
“……”
真綾被自己蠢笑了,可當她心一橫,縱身一躍跳上那牆時,看到了牆的另一邊,瀨雪正傻了吧唧地站在一堆破碎的磚頭面前發著呆。
瀨雪拔腿就要跑,真綾手上的燯能尚未散去,她心裡一緊,拔腿就拼命跟了上去。
“瀨雪!瀨雪!”真綾叫喊著,瀨雪腳下步子極快,真綾略顯乏力。
瀨雪頭也不回地跑,她一路輕易可以越過的矮牆到真綾身邊就會變得傾倒破碎。
對不起啊,對不起啊……真綾邊推牆一邊對天道歉。眼看著瀨雪越跑越遠,一丁點疲憊都不見,幾溜牆也被真綾破壞地稀巴爛,真綾突然想到一個妙招。
此時瀨雪已經輕盈地沿著牆頭狂奔,真綾也機械地拖著強硬的雙腿盡力去跟,她始終沒有停止過對瀨雪的呼喚,“瀨雪,瀨雪……”
瀨雪不聽。
“瀨雪……你看看我,瀨雪!你看看我!”
或許是“你看看我”這個要求有些奇怪,瀨雪腳步一頓,竟真的乖乖轉過頭去看真綾。
也是這一下,真綾把握時間舉起彩條發射器對著瀨雪頭頂一噴。“砰”的一聲,瀨雪一個激靈,層層彩條便落在她頭頂罩住了她眼睛。
真綾立馬飛撲上去,雙臂緊緊捆住瀨雪,縱身一躍,二人纏在一起滾落下牆。
疼痛是從後背某一個點被激發的,卻很快擴散到真綾整個身體。她用背部著地,護住了瀨雪的身體。一股被壓縮到極致的乾枯熱浪從喉嚨膨脹,真綾只覺一口鮮血要噴出來,不過幸好,她還沒有這麼脆弱。
瀨雪掙脫開真綾的手臂,一個翻身站起,還要跑。真綾卻沒那麼靈活,高強度狂奔和摔傷讓她覺得四肢都要散架,再怎麼用力也只擠出一句,“瀨雪,我有話想和你說。”
待她緩緩起身,瀨雪確實仍然站在她面前沒有逃開,只不過不是因為她,而是在瀨雪面前,釘涯安靜站著穩如泰山。
瀨雪觀察局勢,又一次麻利地翻上牆頭,這時,她面前站的是揚著巨大妖豔蝴蝶翅膀的蝶釉。
真綾看到她又想翻到牆的另一邊,可遲遲沒能邁出步子。等到瀨雪跳回到真綾面前,一個身形和釘涯一般無二的機器人從牆的那邊跟著翻了過來。
“小瀨雪,別跑了,咱們好好聊聊,可以嗎?”蝶釉眨巴眨巴眼睛,垂腿坐到了牆邊。
瀨雪看真綾的眼神實在充滿敵意,看得真綾心裡發毛,她猶豫著正要開口,瀨雪卻發話了。
“對不起。”
“……我?”真綾納悶。
瀨雪神色寞然,亮晶晶的眼睛在夜色裡格外漂亮,“是我把你推下去的,雖然蝶釉姐姐說你沒事,但我知道肯定很疼,對不起……”
真綾反而不好意思起來,她強撐著身體,累得快要昏睡過去,但還是攢出一個笑,“我也得跟你道歉,以前我……對你很不好,對不起!”
說著,真綾鞠了一個大大的躬,腰間鑽心的疼讓她一下子出了一頭汗,再抬眼,瀨雪臉上已然是一副顛覆她世界觀的震驚表情。
“真綾從來不說對不起,”瀨雪輕輕地說。
就在真綾躊躇自己該怎麼圓過這句話的時候,蝶釉收起翅膀跳下牆,一把攬過瀨雪的肩膀,“看吧,真綾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見瀨雪還在猶豫,釘涯走了過來,“你可以繼續保持懷疑,和真綾相處一陣子,如果你還覺得真綾會反叛,到時候就隨你。”
總之後來真綾暈乎乎的,至於蝶釉貼在瀨雪耳邊說了些什麼,她沒聽到,也沒空管了,不過瀨雪終於被蝶釉說動,答應提供阻錯之眼的大致情報。
蝶釉張羅著晚上找哪一家旅館落腳,瀨雪卻突然不見了蹤影。真綾萬念俱灰以為瀨雪反悔了,蝶釉卻拍拍真綾肩膀,險些把她拍吐了,“瀨雪從來不和我們住在一起,她習慣找一個沒人能發現的地方休息,你以後會知道的,在此期間,我們也不會再定位她。”
蝶釉正說著,釘涯帶著機器人走了過來。真綾一瞬間有些恍惚,因為這個機器人不僅和釘涯個頭一樣,就連穿著都一樣,要不是它仿生面板上顯現著機械電子紋路,乍一眼看,真綾定會認錯的。
新鮮感阻隔疼痛佔據了真綾的大腦,她好奇地上前戳了戳機器人的肚子。
硬邦邦的,真是實打實合金做的!
“好玩!”真綾又戳了戳它的臉和手臂,無一例外是堅硬的,“它有名字嗎?”
“它叫……”蝶釉剛要接話,話說一半卻被釘涯打斷了,“它沒有名字,你能給它起個名字嗎?”
真綾沒注意蝶釉的話,一門心思把腦子裡的字都倒騰了一遍,有些發愁。她上下掃視著機器人,又看了看一邊的釘涯,“你叫釘涯,那……它叫釘岸!可以嗎?”
釘涯沒說話,真綾看著他微顫的眼眸,突然,一幅幅畫面從頸後鑽入大腦,她突感額頭脹痛,眼前就變了樣子。
那是屬於“真綾”的記憶。大約是五年前,她當時正一言不發坐在桌邊,狂啃一本巨厚無比的機甲製造教科書。
要製造一架可以瞬間秒殺幾十個人的機甲還是有些困難……
【記憶外的真綾被記憶內“真綾”的想法給嚇到了。】
一邊,稍顯青澀的釘涯領著他剛剛裝配完成的機器人悄聲走來。
“真綾,我剛剛做了一個機器人,你可以……給他取個名字嗎?”
真綾沒有抬頭,仍然旁若無人地記著筆記。就在釘涯失落要離開時,真綾突然開口,只有輕輕兩個字,卻在釘涯內心刻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叫釘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