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最後。

蝶釉和釘涯倒是吃飽喝足了，留下真綾只吃了半飽喝了半足。

後半段飯桌上真綾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蝶釉還以為這孩子受傷了，連忙把她抓起來東瞧瞧西瞧瞧，“寶貝！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蝶釉摸來摸去搞得真綾渾身癢癢的，她推開了蝶釉的手，“天色不早了，要找一家旅館住下嗎？”

釘涯沒說話，蝶釉則神秘兮兮地笑笑。

走時，蝶釉在桌子上留下了兩倍的飯錢，“還好費老師豪橫，不然咱們這一路可得飢寒交迫咯……”

真綾前一晚在郎萊欣賞過夜色，那裡雲淡風輕，天空完美貫徹著高不可攀難以捉摸的漆黑，星星掛了滿天，真綾還興致勃勃地數了數星星，但沒數兩顆就搞不清自己數的是哪了。

莎簡外城的天和郎萊的很不一樣，或許是街上照舊燈火通明，硬是把天照得亮堂堂的，泛著深藍和淺灰色，雲層很厚，看不到星星，也沒有月亮。

蝶釉和釘涯一路無話，真綾就跟著他們左拐右拐鑽進了人煙稀少的小巷子。巷子並不算窄，地面由紅磚鋪就，牆邊街角沒有雜物，乾淨得很。

眼看天就要黑了，到一堵牆前，三人停住了腳步。

這裡算是個小小的丁字路口，路口中心立著老舊路燈，昏黃燈光不穩地回閃，光下塵土顆粒瀰漫。

蝶釉說和瀨雪約定的就在這裡。

“約定？瀨雪答應要談一談嗎？”真綾問。

蝶釉自信滿滿地眯起眼睛，“說起來，瀨雪算是我帶大的呢！我說的話，她多少能聽進去一些！對了真綾，我沒有告訴瀨雪你在這裡，她害怕你，你能不能……”

“我懂我懂！”真綾重重點頭，“我回避！”

巷子空空蕩蕩，牆雖低矮，趴在牆頭卻也不是個好方法。蝶釉四下張望，突然，她眸光大亮，一眼瞅到了巷角電線杆旁一個巨大的鐵皮垃圾桶！

“真綾！我有辦法！”

真綾不可置信地看看蝶釉，又看了看垃圾桶，一股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她連連擺手後退，“我……倒也不麻煩……”

“沒關係的！”蝶釉拍拍真綾肩膀，眼神迷離讓真綾看不懂，“我有辦法。”

依據釘涯的導航，再往巷子深裡走有一家其貌不揚的雜貨鋪，真綾正納悶蝶釉心裡到底在搞什麼小九九，一進門，就徹底被嚇呆了。

如果從門口看這雜貨鋪不過十幾平米大小，走進去才發現裡面誇張到像是另起了一座樓。店鋪共分上中下三層，每層都緊密地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雜物。

大到他們想要的大型垃圾桶、冰箱、電視，小到什麼針頭線腦、鐘錶金佛之類的，就像嵌進了牆裡，整一圈牆壁琳琅滿目反射著金光閃閃的亮光。

蝶釉手一揮，豪氣地買下了一個與巷角無異的、貼著政府標籤的大垃圾桶。店長好奇地問為什麼要買這樣一個垃圾桶，畢竟這帶有標識的大型垃圾桶基本都是政府定製的，他還是頭一回單賣這麼一個垃圾桶給外人。

蝶釉講瞎話不打草稿，“我看巷口那個垃圾桶有點壞了，影響市容市貌，就想換一個。哎！不必感謝我！如果有人問起，你可以告訴他們我的名字，我叫真綾！”

真綾：？？？

店長摩挲著下巴不斷偷瞄蝶釉，“真綾……名字有點耳熟……”

“不過！”蝶釉及時打斷店長的思路，表情猖狂起來，“我更喜歡別人叫我另一個名字！垃！圾！桶！俠！”

後來在店長一臉無語的沉默中，他們兜兜轉轉回到原來的路口。

蝶釉扛著大垃圾桶，向釘涯使了個眼神。雖然釘涯並不情願，但他還是照做了，三步並兩步走到原來那個髒兮兮並且渾身鐵片凹凸不平的垃圾桶前，擼起袖管，面無表情地將垃圾桶蓋子蓋好。

緊接著，釘涯點了點手錶不知道在擺弄什麼，一道紅色的光便徐徐從表內湧出，纏繞上釘涯的雙臂。他對著手錶說：“皓琅，借用一點你的燯能，記在蝶釉頭上。”

然後，也不管垃圾桶裡面是不是存有垃圾，釘涯屏氣蓄力，雙手在空中輕悠地畫了兩個圓。

突然，雙手釘涯強力地暴扣下垃圾桶蓋，“嘭”的一聲從巷子頭貫徹到巷子尾，氣浪將方圓幾里的灰塵盡數撥弄起，如強風過境。真綾慌亂地撥弄著頭髮，旁邊蝶釉只道尋常，任憑碎髮糊了一臉。一個大型垃圾桶瞬間被壓縮成了一個厚僅一厘米的薄片。

真綾幾乎預見了自己有朝一日要是惹了釘涯該遭遇怎樣的後果，“我k……”

“哎！”蝶釉打斷了真綾的後半個字，“說髒話教壞小朋友！”

轉眼間，垃圾桶片就不知道被釘涯當飛盤扔哪去了。蝶釉將嶄新的垃圾桶安放好，就讓真綾跳進去。

“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旁聽比較好，這樣你瞭解瀨雪多一點，以後就不容易在她面前出岔子。你不是真綾的事情我們沒有告訴瀨雪，她一直很崇拜你，要是讓她知道以前的真綾不見了，她又要傷心好一陣。”

“崇拜？”真綾一腦門子問號，“可是之前監控裡我剛，啊不，真綾剛和她打了一仗。”

“對啊，所以瀨雪現在很生真綾的氣，但不妨礙她還是很喜歡你，待我們好好溝通一下。沒關係的，瀨雪不是不懂事的孩子。”

真綾在桶裡，蝶釉在桶外，她貼心地在蓋垃圾桶蓋時給真綾留了條縫，夠她恰好能望到他們約定溝通的地方。

準備好之後，蝶釉和釘涯就若無其事地站在路燈下。真綾在桶內，不知哪裡冒出來一股生鏽潮溼的味道令她不安。

忽地，真綾想到方才釘涯拍扁垃圾桶時說的那句“借用皓琅的燯能”。

這玩意還能互相借用的嗎？

真綾想著這燯能真是神奇，不知不覺就開始嘗試驅使它。漸漸的，整個鐵皮桶內環繞彌散的到處是真綾燯能迸發的氣息。她雖沒施力，卻終於切實地體會到燯能的存在。

它能一分二，二分四，四再膨脹……真綾發現這玩意居然也是能修煉的！只是這個詞過於玄幻了。

描述起來就是放空自身，任憑燯能暴露在空氣裡同溼氣金屬氣互通纏繞，收納、吐息，感受融合與剝離的過程，新奇至極。

真綾覺得如果這是一個修仙的世界，那這個垃圾桶無疑是最佳的閉關之所了！只是說起來好像不那麼好聽。

就這樣想著，一個伶俐的身影翻過矮牆跳到了路燈下。